而妄时脸上的漫不经心瞬间凝固，他背对着祭坛，却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某种无法解释的悸动让他那双幽遂眼眸颤动而明亮。

他维持着静立的姿态，久久没?有转身，像被钉在了原地。

若仔细看，便能发现他负于身后的指节绷紧至发白，喉结压抑地上下滚动，每一缕黑雾都随着眼睫，随着身后的那道清浅微弱的呼吸，在不自?觉地轻轻颤动。

一个裏着初醒微哑，却又无比熟悉的嗓音，自?身后……咫尺之距，清晰地传来:

“你们……”

风长雪缓缓睁开?了眼，长睫轻颤抖落霜雪，声音带着刚脱离沉眠的滞涩，微微一顿，似乎在凝聚涣散的意识，“你们，在做什么？”

第149章 自荐枕席 占有她，包裹她，禁锢她。……

三十年不曾活动的筋骨, 像是?生了锈，每一次细微的牵动，骨缝都透着酸痛。

同上一回一样, 躯体沉睡三十年，风长雪记忆却还?停留在那个染血的黄昏。

脑海中不断回溯闪现着那些画面，撕裂大地的生死?藤狰狞拱起, 元神寸寸碎裂时被鬼眼疫疯狂寄生, 南州城上空铺天盖地的、令人窒息的腥红，还?有站在那一片红尘最深处的人。

难以忍受的巨大痛楚, 她甚至还?没等到神魂碎裂就先自封了五感。

大片的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 顺着苍白的脸颊蜿蜒滑落至下?颌, 眉心传来一点微凉的触感, 是?柳归鸾指尖落下?的一道安神符。

“断思。”

一股温和的清流涌入识海, 强行抚平了那汹涌翻腾的痛楚记忆。

风长雪用力眨了眨眼, 模糊的视野如同被水洗过，渐渐清晰起来。

当那张即便毁去了半边容貌, 也十分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时，风长雪几乎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觉。

“……柳归鸾？！”

背叛, 谩骂, 指责的刺耳余音未消，尚未完全平息的巨大痛楚在身体里隐隐作祟。

明明以为早已死?去的故人，却又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

风长雪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活过来了，还?是?彻底死?透了。

或许是?大劫刚过，人便显得尤其脆弱, 风长雪一下?红了眼眶，扑进了柳归鸾怀中。

“好了。”

柳归鸾的声音带着一点轻笑，像小时候一样, 很?轻地拍了拍她的肩。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好像不是?自己的，是?被人硬生生拼凑起来一般，全然不听使唤。

识海如同被一场滔天洪水彻底涤荡过，澄澈而?空虚，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像一只刚刚从虫蜕里挣扎而?出的蝴蝶。

崭新，美丽，翼展轻薄透明而?又无比脆弱。

风长雪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比自己灵力更快速响应的是?萦绕在四周的黑色冷雾，它们无孔不入，像一层水雾，一下?围拢在自己的四周。

给人一种被紧盯，入侵的怪异感。

她并不喜欢与人这样亲近，应当觉得不适才对，可她的身体却像早已习惯了这般纠缠，生不出一丝抵抗，甚至一丝警觉。

“风长雪。”

一声仿佛压抑着无数翻涌情绪的喟叹，穿透浓稠的黑雾，沉沉地落在她耳畔。

下?一瞬，眼前骤然一黑，整个人瞬间被那股熟悉的气息彻底包裹淹没，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臂箍住她的腰，将她猛地拉入一个紧密得几乎窒息的怀抱。

让她感到的奇怪的是?，自己推拒的手，在碰到他?的刹那，却本能地选择了攀扶。

与此同时，那些四周的黑雾仿佛感应到了默许，顿时变得更加汹涌肆意。

一点一点绕上她的指尖，手心，顺着胳膊探进袖口，甚至将她眉心刚刚落下?的符文也一点点淹没，替换上自己的气息。

一切发生得如此自然。

风长雪身体一轻，已被他?打横抱起。

……这就是?大劫过后?的后?遗症？

可站在一旁的孤长遗与柳归鸾，脸上却未见半分惊异，仿佛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从祭台到寝宫的这一路，并不太长。

却走得格外的慢。

风长雪闭目，静了静，终于在临近宫殿大门前，开?了口。

“等等。”

应声停步。

话音落下?，风长雪察觉到环抱自己的手忽然收紧，黑雾变得浓稠而?阴寒，甚至连笼罩下?来的阴影都变得冰冷沉重?。

被黑雾遮挡的视线，如有实质一般，密不透风地压在她身上。

似乎期待与她说话，又似乎想让她闭嘴。

风长雪微微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