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时?缓缓转头，玄甲覆体，墨衣翻涌，浓浊的秽气如影随形。

他静了片刻，唇角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柳城主，我没?有?发疯。”

“我很?欢喜。”

第147章 一念成魔 妄时，你还能等一个三百年么……

魔修魔修, 修至深处，道心与执念的边界早已?难分。

故而魔修行事，多凭欲念, 一般都不大讲道理。

但柳归鸾也真是鲜少碰到这样不讲道理的。

三十年前的南州混战，风长雪随鬼眼疫一同消殒，魔尊因同心契的而牵连受创, 谁也没料到, 佛子于同日堕魔取而代之。

当真应了那一句，一念成佛, 一念成魔。

据说那日佛陀极恶法?相现世, 半空中阿鼻地狱门洞开, 秽气如沸腾的墨海, 无数扭曲的怨魂在其中尖啸沉浮, 森森白?骨与朽败血肉嵌入佛陀金身。

这由痛苦与执念凝聚的修罗巨相, 不顾业火焚身，硬是伸出遮天蔽日的佛手, 将?飘零四?散的生死藤叶攫回了大半。

可为时已?晚，终究是徒劳。

风长雪的魂魄和?鬼眼疫一样, 以一种十分决绝的方式, 消散在了天地间。

说来也讽刺，一时间，昔日魔头成了万人歌颂的救世神女，而那曾渡世人的佛子，倒成了恶念缠身的邪魔。

还是一个随时发疯, 十分不讲理的邪魔。

“罢了。”柳归鸾懒得与他掰扯，“你将?风小花的尸体?给我”

话音未落，塔楼内的温度骤降, 森然?杀意如实质的冰针刺透空气。柳归鸾似乎是联想到了十分不好的记忆，他双手一摊开，“你若是想一直守着尸体?，就当我没说。”

果然?，在他转身还未走出三步，所有门窗“砰”地一声锁死。

妄时的手指无意识的抽动了一下，仿佛被一阵激烈的心跳袭击了胸腔，又被强行压下，浓稠如墨的秽气在他周身氤氲流转，月光透过轩窗，落在他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映出皮肤下明显的青色血管脉络，像一尊诡谲而冷峻的冰雕。

他缓缓抬眸，“你说什么?。”

“我说，要么?你把风小花的尸体?给我，要么?……”柳归鸾上下打?量了妄时一番，情?中带着一股罕见的刻薄，“就算生死决有不死的神效，妄时，你还能等?一个三百年么?。”

修者岁长，存善心，怀慈悲，积功德者，便能更加延年益寿。

反之，魔修执念越深，修为愈是疯长，便如引火焚身，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当年东方域上天下地要修补魂魄，就是怕自己?一不留神走火入魔，沦为一个神智全无的怪物。

妄时自堕魔那日起，何曾有过一日心无旁骛地修行？全凭昔日根基与意念强撑，境况怕也是比东方域当日好不到哪里去。

“况且我想了想，孤长遗应该没有那么?废物。”柳归鸾话锋一转，神“说不定我们家小花，的的确确就是不想看到你，才三十年来一丝醒转的涟漪都吝于浮现。”

他自然?也知道，若风长雪不想见他，只在除夕那一日避开，又怎么?瞒得过去？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三十年前的教训，早已?足够刻骨铭心。

他不敢再强求，不敢再奢望半分。

三百年又如何？便是三千年，他也等?得下去，哪怕魔念入脑，只要风长雪的躯体?仍在，他便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他绝不会让她，再离开他视线哪怕一瞬。

“她不醒，我便守她至身魂俱灭。”

隐隐黑雾盘绕整座花塔，仿佛一条黑色巨龙，固执的守护着最珍贵的明珠。

“虚伪。”柳归鸾嗤笑出声，“你当真这样知足，带走那只猫做什么?？”

妄时倏然?眯起眼，密闭的花塔内，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浓稠的威压如有实质，沉沉碾过每一寸空间。

柳归鸾不以为意 ，“看什么?看，丰都难道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过我的眼睛？”

“当年风小花闯了东迦山，魂体?濒碎，是曾经将?残魂寄在一只雪豹上养伤，那不过是权宜之计，你还觉得她会用?出第二次？”

“就算用?出第二次……”柳归鸾冷笑一声，缓缓反问，“佛子，难道我们小花还没长记性?，还会来找你？”

“柳城主，今夜除夕，本座不想当着她的面与你动手。”

妄时眸中隐现怒意，不等?“送客”二字出口便被打?断。

“若她不能醒，我亲自送她回来。”柳归鸾道，“你疯癫也好，愧疚也好，她看得见吗，她不能动不能看不能言，还谈什么?原谅不原谅。”

“妄时。”

他的语气忽又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般的温和?，“人心，是这世上最软的东西。只要风小花能醒来，哪怕你一日求不得，便日日求，死皮赖脸地缠上去……水滴石穿，总有一线微光。”

“纵使她永不原谅你，纵使她憎厌你入骨，一刻也不想见你……”

柳归鸾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便是扇你一记耳光，听她骂你一句‘滚’……难道不比此刻这般，她无知无觉，你守着具活死人……要好上千百倍么?？”

室内静默良久，柳归鸾单方面理解为了默许。

将?风长雪自冰床上打?横抱起，就在他即将?踏出门槛的刹那，妄时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幽幽传来。

“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