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妄时?眉心极恶之相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并未回答,只是?抬手将?风长雪的额发?挽至耳后?,神情眷念,动作轻柔仿佛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瓷器,“乖,闭眼。”

“风长雪,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只见宫池簌捡起身边一张破弓,或许是?她心中实在恨极,她单手执弓,嘴咬弓弦,竟射出了?远超她修为的一箭!

数道混乱的灵箭破空而来!瞄准的,竟是?杜临渊的遗体!

风长雪瞳孔骤缩,只看见数道急速飞近的光斑,根本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就要扑过去阻挡,万幸那些箭矢准头奇差,只是?堪堪擦过她的衣袍。

“哈哈哈哈哈哈,风长雪,你真应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觉得你高人一等,比我好?上很多么?”

她艰难地扭过头,望向西方,红日?渐沉,残阳如血,这本该是?她生命中最辉煌,最幸福的一个落日?。

可今日?过后?,史?书提及宫池簌三个字,不会是?玄门天女,佛子良缘,甚至不是?瑶光宫宫主。

后?人津津乐道的,只会是?她今日?被风长雪羞辱的丑态和疑似乱/伦的身世。

宫池簌嘴角被弓弦割裂,眼角猩红,浑身上下都浸在一片刻骨恨意?中。

“风长雪,你不该问佛子为什?么要杀你。”

“你该问,为什?么人人都要杀你。”

她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残忍而诡异的弧度,似乎是?为了?欣赏风长雪的表情,特意?放慢了?语速,“就连,杜临渊也不例外。”

“风长雪,你知?不知?道,你才是?最大的笑话。”

宫池簌将?一颗留影珠狠狠砸在地上,顿时?烟尘四起。

风长雪其实已经看不大清了?,却愣怔了?许久,因为她听见了?,久违的,熟悉的声音。

那是?一段发?生在杜临渊于念一之间的对话。

事?隔经年,那时?的杜临渊,声音里甚至带着几分未褪尽的少年意?气。

……

“杜临渊,你费尽心血救下风长雪,可曾想过她能走多远?”

“哈哈哈哈,能多远,去天庸石上测一测不就知?道了?,我们家小花若当真能得个什?么仙衔,也算给我杜某长脸。”

“若她非但得了?仙衔,还不止呢。”念一顿了?顿,“杜临渊,当年你已有飞升之数,风长雪如此年幼,又承你一半道心根基,她万一”

风长雪听见杜临渊沉默片刻,同念一说,“不会有这个万一。”

古往今来的飞升大劫只有两类。

一为外证杀劫,屠戮生灵证道;二为内证情劫,勘破红尘痴念。

而风长雪,七情淡薄,命犯孤煞,若要飞升,必然是?前者。

届时?以生杀证道,必致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天要下雨,修士破境,此乃顺应自然,谁能阻拦?”念一叹了?口气,“当年,风长雪因是?苍生之一而得你怜爱,若他日?,正因她一人,致使天下苍生陷入大劫,你如何?自处。”

更多混乱颠倒的碎片,裹挟着杜临渊熟悉的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冲撞进风长雪濒临崩溃的识海。

……

“小花,为师带你行?走人间。”

“人间美人美景甚多,小花,你可有……喜欢些什?么?”

“为师总有不在的一日?,小花,你未尝七情六欲,未历人间欢喜,修途漫漫,总归是?太寂寞了?些。”

“答应为师,生死道凶险,不要再修了?。”

“不要哭,带着为师这半颗苍生道心,去看遍人间风花雪月吧。”

风长雪头痛欲裂,竭力想要压制这汹涌而来的混乱记忆,却如泥沼深陷,越是?挣扎,陷得越深,无数念头不受控制地疯狂滋生。

当年,她的确亲口答应过师父,不再修生死道。

是?她食言在先。

可杜临渊如此了?解她,必然也能料到,她有食言的一日?。

当年孤长遗“算错”的那道劫期……当真只是?年少气盛,粗心失算?

孤长遗数次强登手可摘星辰为她占卜,都被洄光涧阻拦在外,以致心神受损。

风长雪下意?识想反驳,她想告诉师父于念一,自己修了?生死道,却也没有成魔,更没有如何?滥杀无辜,却又隐约听见,天外天与众人的厮杀,刀剑相接,似有细雨扑面,湿漉漉黏在手上,不知?是?谁的血。

她听见玄修与魔修厮杀,喊着其恶当诛,又听见玄修与玄修厮杀,争论着生死丹元该谁来保管。

本应统领正道的无尘尊黑雾缭绕了?半边脸,本该顺利飞升的佛子也因她心生执念,蹉跎世间。

“无尘,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分明已心魔入海,我看风长雪的丹元还是?交由我等来保管吧!”

“仙首还是?先捋清自己的家务事?,别的”

那人一顿,只见一记紫光雷电轰然袭来,众人惊忙后?退,安静一瞬后?爆发?出更为惊慌的尖叫。

并非是?因为无尘尊这毫无保留的一击有多么惊人,而是?那他那身厚重仙袍被风刃割裂,露出一节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