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骨骼突起,而发?福的身躯几乎全部黑疽遍生,脓疮溃烂,流脓猩红的伤口中,竟有一活物攒动不止,伤口皮肉被挤得皱起,黑气丝丝冒出,像极了?一只眼睛。

“……鬼……鬼眼疫!!!”

“难怪他那么急迫要风长雪的丹元!那是?鬼眼疫啊!!诸位快让开,鬼眼疫会传染,快走!”

“方才我就已经沾上他的血了?!横竖都是?死,谁爱走谁走,今天我必夺生死道!”

“不行?,凭什?么给你!我也沾上了?!我也要!”

“我……我方才好?像也不小心,我还不想死,我……”

那几乎是?混乱无比的一幕,人人都将?无尘尊,这位众仙之首视作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将?风长雪这个昔日?魔头,视作无上至宝,拼了?命的争夺。

仙不仙,佛不佛,魔不魔。

念一牺牲性命筹谋数十年,终于看到大渊成湖,四海清气升腾,这世间还没安定几年,今日?过后?,就又要乱了?。

只有个别神智尚存的修士们连忙丢出所有的净化符篆,将?此地围了?起来,“诸位吵什?么吵,凌霜侯中了?毒又跑不掉,还是?先处理鬼眼疫啊!!”

当年鬼眼疫肆虐,天下修士死伤过半,走火入魔者多如牛毛,岂是?几张符篆能消除的。

“当年师父觉得我学不会人之七情,所以每每飞升,不是?屠城就是?杀业。”

风长雪抬眸,迟缓地看向空茫的一处,“妄时?,你也这样觉得,是?么。”

风长雪已经听不见妄时?的回答了?,只能感受到近处,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她掌心浮现出一道同心契。

白?首同心,共通识海,以此为契。

右下角,东方域的名字闪闪发?亮,风长雪划破指尖,摸索着落上了?自己的名字。

毫无预兆,远在千里之外的东方域一个踉跄,晕倒在地,觉得四肢百骸一下失力,识海仿佛要被抽空。

下一瞬,白?玉台猛地开始震动,银链暴涨数倍,落在地上仿若藤蔓生根。

很快,大家发?现,震动的不是?白?玉台,而是?整个南州城的地面,长乐山下,衍天大阵中无数白?骨蠢蠢欲动,仿佛破土新芽要凑从地底爬出来,在地面上拱出一条条地龙。

“诸位不必如此着急。”

“方才,本君不是?已经答应,要将?生死决赠予诸位了?么。”

风长雪周身黑风缭绕,澎湃灵犀汇成一股光柱注入地下,一根通体碧绿,挂满尸骨的藤蔓冲天而起,在众目睽睽之下抽枝发?芽,开花结果,叶片凋零,仿佛一边新生,一边死亡。

枯败叶片被风一吹,四散飘落。

有人忍不住伸手去接,瞬间灵力暴涨数倍,欣喜若狂,“在叶子上!生死诀的灵力,在叶子上!”

“给我!别抢!!”

“这是?我的!!”

有人欣喜若狂,也有人顿时?被皮肉燃烧,碎成一滩血水,又被倏忽飘下的雪覆盖。

仙录上总说,凌霜侯踏花而至,面覆银丝。

直至此刻,人们终于知?道,那漫天纷扬,染红了?她衣袂与步履的,从来不是?花。

是?血染的雪。

风长雪垂眸一笑,声音极轻,似自言自语,“芙蓉,当年本君借你半幅灵脉,应允屠尽半数玄门,今日?,便?算践诺了?。”

“风长雪!!”

妄时?瞠目欲裂,身后?极恶法相怒目,死死盯着那根“生死同株”的藤蔓,藤蔓因不断涌入的灵力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长。

那样的速度和灵力灌入,几乎与燃烧识海无异。

“风长雪,停下!……快停下……”

妄时?疯了?一般想要冲过去,却被层层叠叠的生死藤牵绊阻拦。

“鬼眼疫,闻风而染,染者必死。鬼眼,亦不绝。”

她终于疲惫似的叹了?口气,“除非……”

有人自愿引渡。

向生而死,向死而生。

或许是?道心刹那通明,又或许是?心神俱疲,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在一阵阵尖叫和狂喜中,风长雪只觉周身骤然一空,神魂仿佛挣脱了?最后?的桎梏,归于一片混沌鸿蒙。

妄时?终于斩断最后?一道荆棘,不顾一切地扑上前,伸手欲将?那道即将?消散的身影拥入怀中,却在触及的刹那,碎雪扑面,怀中,落了?空。

“你们都觉得,我会以杀证道……”

风长雪未尽的低语,混着一声极轻、极倦的叹息,彻底融于呼啸的风雪之中。

冬有寒雪覆千山,夏有蝉鸣噪深林,秋有落日?熔金,春有和风拂柳。

她如此聪慧,怀揣着那半颗温热的苍生道心,又怎会不爱上这世间。

既爱上了?这纷扰红尘,又怎会不生七情,不动六欲。

疯狂生长的生死藤蔓,连同尚未成形的鬼眼疫,随着她的身影,一同化作点点萤光,消散于天地,了?无痕迹。

近处,佛子僵立原地,双目猩红如血,身后?极恶法相狰狞仰天而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