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气炸开,殷红血珠飞溅在面具上,顺着银丝暗纹蜿蜒而下?,约莫与话?本?中,嗜血啖肉的凌霜侯别无二致。
“阁下?若是?误入白骨观的散修,就随傀儡出山。再靠近一步,”风长雪指节微微收紧,链上又?蓄了一分力,“本?君,下?手无情。”
风长雪听不见也看不见,灵力外扩,流转全身,对方胸腔震动,顺着冰凉的银链又?传回至她的掌心。
银链震动,刺啦一声?,刺破血肉。
那人竟迎着穿透胸腔的银链,向前走了半步,温软干燥的指腹拭过银丝面具,仿佛要拭净未凝的血珠。就这样,将自己的命门送到了链刃之下?。
风长雪心中蓦地蹦出四个字。
愚不可及。
第132章 神佛颠倒 世间安得双全法
风长雪眼?睫微垂的片刻, 一枚玉环严丝合缝扣住无名指上。
“阁下拼着受伤也要凑过来,想必是有?话要说。”
然后便是长久的静默。
风长雪嘴角带上了一点习惯性的笑,那是一个很冷淡的弧度
夜色中, 极淡的肤色仿佛与银丝面具融为一体。
“怎么?,难道是阁下找的器师手艺不精,连这枚同心戒, 识海传音的效用也没能修补好?”
她一边说着, 一边用指腹抵着戒圈,缓缓转了一圈。
清润的凉意, 紧贴着指缝, 细微之处有?些硌手。
凡间有?句话叫做破镜难圆, 可见什么?东西?一旦碎过, 哪怕再精心重铸, 也会留下明显的印记。
正要取下时?, 指间玉环突然发烫,识海振动, 一阵熟悉的松木气息撞进灵台。
“风长雪。”
修士岁长,有?时?心生感悟, 一禅定便是数月。
人间春秋轮换, 从厚袄换作薄衫,妄时?从未察觉,一百八十日,竟是如此?之长。
长到?曾经?耳鬓厮磨的三个字,再念出时?语调生涩。
长到?所有?关于风长雪的事, 他都是从旁人口中听说,长到?他一想到?,一百余个日日夜夜, 风长雪都是同旁人度过,便觉心绪难平。
以至于方才?,看到?风长雪要在同心契上落下姓名时?,几乎失态。
“还?道是哪位不知死活的散修,原来竟是大?人……”风长雪唇角勾起一抹戏谑,像是不经?意地停顿了片刻,长睫懒散抬起,“不对?,原来是尊者亲下灵山。”
风长雪白发红衣,银丝覆面,数十具白骨骷髅安静立在身后,白骨与草木上,都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在这静谧诡谲的夜雾里,似鬼似神。
风刃裹挟寒意推出,妄时?却上前了一步,再招式祭出前攥住了那只手腕,“跟我走,东方域不可信。”
四下无人,天光晦暗,好像这昏暗天地都在为他遮掩。
某一瞬间,妄时?庆幸,风长雪此?刻是看不见的,得以让他违背神佛,不加克制地看向?她。
风长雪肩膀轻颤,像是听了一个荒诞的笑话,““大?人心怀天下,广度佛缘,数不尽的世人尚在苦难之中,大?人竟还?有?闲暇来管本君床榻之上的男女之事?””她好奇地思索片刻,“难道本君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尊者这样煞费苦心?”
此?刻,那双浅金色瞳孔掩在长睫之下,空茫一片。
她看不清妄时?的表情神色,看不清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也看不清,夜色浓深的半空中出现数道戒鞭残影,一道又一道血痕绽开,连洗尘决都来不及消,雪白袈裟瞬间被染红。
“……风长雪,东方域神魂缺损,带你来此?,是想要你……”
妄时?喉间泛起铁锈味,化?作几声压抑的闷咳。
重逢的情景,他预想过很多回,今时?今日这样的重逢,甚至堪称平和,比起兵戎相见,要好上太多。
然而,当风长雪用这样疏离的眼?神看向?他时?,他心底无端地涌起一阵慌乱,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闷痛。
“本君与他相识,要比你早上许多。各取所需,总好过被人无端利用。”
风长雪尾音轻轻,仿若带着笑,既未否认,也并不关心妄时?是从何?处知晓这些。
魔修重欲,悲则大?悲,喜则大?喜,放浪形骸从不屑于收敛。
可风长雪眼?底却是一片漠然,仿佛什么?也不在乎,甚至连“利用”两个字,也被说得轻描淡写?。
佛说因果有?序,皆有?定数。
妄时?却忽然有?了一种解释一切的冲动。
他想说清楚,这场三十年的筹谋,他与念一皆以身入局。将数十年间玄魔两道算得相差无几,却百密一疏……
他也想说,自己的记忆被封,与她相处的情意皆是本心,并非虚假利用。
于修士而言,十八年不过弹指,宫池簌也好,东方域也好,都不足以让动摇他的本心。
他身负惩戒,强行下山,只是想见她。
可箭已离弦,安得回首。
自封记忆的是他,以身入局的是他,如今心动破戒的,也是他。
他占尽好处,得偿所愿,又如何?能去求得原谅。
于是这些话,又凝在静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