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长雪站在冷雾里,手中还?拎着那张同心契,指腹落在东方域的名字旁轻轻捻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短促地笑了起来。
“算了。”
因着视线失焦,风长雪说话时?,目光有?些许偏离,仿若只是在自言自语。
“片刻前,东方域问我,何?为情爱。”
“两个魔头竟不讨论如何?杀人放火,搅乱世间,竟论风月情长,是不是好笑。”
她语调很轻,说着好笑,眼尾也带上了一点点轻微的弧度。
好像他们并非是数月不见,也并非在白骨阴气里对?峙,只是一次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闲聊。
“方才他这般问时,本君哄他自愿当阵眼?,还?割了三瓶血。”
“稚子抱金过闹市,路人皆为盗匪,堂堂魔尊不过浅露一丝真心,就这样好骗……也难怪,念一与你,会将本君算计其?中。”
“我曾说,你若负我,我便亲手毁你道心,挖你丹元。可杜家对?我有?恩,你我之间……”风长雪极轻的摇了摇头,轻轻挣了一下,将手收了回来,“算了。”
不是原谅,不是心软,不是释怀。
仅仅只是一声“算了”。
他们曾花前月下,曾同历生死,有?这世间最难缕清的羁绊恩怨……既未还?清,也没算清,怎能就这样作罢。
“风长雪。”
暖意忽然贴近,风长雪被禁锢在一片温热之间。
“下山前,我已在佛前请罪还?俗。”
“待惩戒期满,我便不再是东迦山佛修。”
喉结重重滚过紧绷的脖颈,妄时?强压下随着戒鞭落下的无数诘问,眸中不见众生,唯见眼?前之人。
“来日方长……风长雪,你我之间,不要算了。”
大?愿既了,尊者之位也好,飞升与否也罢,他从始至终都不在乎。
纵然破镜难圆,可修者岁长。
若风长雪的伤终未能愈,他便陪她停驻人间。
凡人难求的百年好合,于他们而言一百年,两百年,乃至更久,总有?……总有?释怀的一日。
风长雪应道:“好啊。”
她答应得太快,语调都没怎么?变,微凉的指尖划过妄时?分明的下颌。
肌肤相亲的触点,仿佛带着细密的电流。
妄时?呼吸一重,又强行冷静下来,仿佛害怕打破这一瞬的错觉,唯听见胸腔中鼓动地心跳,不受控制,狠狠冲击着耳膜。
“妄时?,那你可后悔?”
“如若再来一次,你可后悔,在三十年前自封记忆,以至今时?今日,你我这般结局?”
后悔怜悯苍生,平息玄魔战乱。
后悔算无遗策,以身入局。
未等?妄时?回答,风长雪肩膀轻轻一动,脸上的浅笑渐渐加深,身后大?片的白骨骷髅随之轻颤,发出细碎声响。
如今四海清平,百姓安居,你怎么?会后悔。
念一夙愿得偿,以身殉道,你怎么?敢后悔。
世人常说,行无回头路,花有?重开时?。
可无论再来多少次,这柄三十年前就射出的箭,都会正中此?时?红心。
哪怕妄时?的所作所为,以苍生大?义?为先。
哪怕念一所求与当年杜临渊所求的并无不同。
哪怕此?时?此?刻,风长雪胸腔之中,也跳动着与他们同道同源的半颗苍生道心。
他们也绝不会将此?事,开诚布公与她商协,去赌一个邪魔,或有?或无的慈悲。
这便是世人所说的,道不同,不可为谋。
这便是为何?,当年杜临渊与宫殊注定要分开。
此?事无关情爱,无关谅解。
甚至细细数来,东迦山功在苍生,妄时?情有?可原。
可世间安得双全法。
如若妄时?再长些年岁,再多看几轮世间悲欢离合,或许就会明白,渡厄尊者在他身上落下这样重的惩戒,灵台里,九天神佛降下的无数诘问,并不是要罚他,而是要将他留下。
大?道三千,注定殊途之人,必定不能坦诚携手。
“想来你天生佛骨,一路顺遂,偶有?不圆满时?,难免会心有?不甘……”
风长雪垂了一下眼?睫,停顿片刻,“以至生出了情爱的错觉。”
“风长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