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盏杯碟皆为骨瓷所制,触手生?温,相?碰之际,发出的啷当声响,宛如?玉珠落盘。
也许是妄时不曾饮过酒,举杯、碰盏这一连串动作?稍显生?涩。
风长雪分?明瞧见,两盏触碰瞬间,杯中酒水溅起,相?互混入对方?酒盏之中。
若真论生?疏,两人的酒水只是相?互交融,却?未洒出酒盏一滴。
就在风长雪迟疑的片刻,妄时已然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风长雪按下?心中的微妙疑虑,亦仰头?饮下?,落手抬眸的瞬间,却?见妄时脸上不见丝毫因破戒而生?的懊恼不悦,反倒双眸之中,仿若藏着?一弯浅浅的月牙,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紧接着?,在众人簇拥围观下?,她听见妄时低声道,“君上,还有?两杯。”
第119章 永结同心 风长雪没有避开。
因为?这个小插曲, 宫沫与孤长遗破格一同进了云雾阁。
云雾宴五十年一开,坐席排列布置十分?有讲究,几名陪从, 何人何时入席,皆为?定数。
当然,在风长雪看来, 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云雾宴上坐席十分?宽敞, 修行之人,也并?不依靠着席面上的酒水点心果腹, 多两个人, 无非就是多加一两张椅子的事。
但按照玄门长老的说法, 天下五甲, 从来独坐, 未设过旁席。
此次宴会为?玄门主宴, 长老们吹胡子瞪眼,拿出了一大堆礼乐不可崩坏的道理。
令风长雪有些吃惊的是, 妄时竟也默认了。
孤长遗事不关己?,一脸诧异, 远远传音道:“东迦山的规矩比起?玄门来, 只多不少,君上为?何认为?佛子会反对。”
风长雪懒懒用眼神点了点自己?的桌案,看着眼前的七八碟素斋,传音反问,“这样?的安排, 难道更合规矩?”
与那几位玄门老古板讲道理,风长雪自然是讲不过的。
既然玄门说礼乐不可崩坏,风长雪客随主便, 索性让孤长遗坐自己?的席位。
他是天外天护法,百年前,有什么非去不可而风长雪又懒得去的场合庆典,均是由左右护法代为?出席。
至于她自己?东方域没来,他的那张桌子空着也是空着,她稍忍嫌弃,挪至魔宗坐席。
一名魔宗长老当即反对:“魔尊口谕,说会晚些到,并?没说不来了。”
这好办,风长雪打了个响指,传信要东方域别来了。
纸鸢尚未飞出壁上观,被?妄时半路拦截。
方才还在喋喋争论的众人,骤然一静。只见佛子一身流云素色袈裟,不疾不徐地行至风长雪近前,轻道一声佛号。
“此番宴会,诸多疏漏,皆是贫僧思虑欠妥。若君上不弃,望移驾贫僧坐席,容贫僧亲侍左右,权当赔罪。”
世人皆知,天外天与东迦山十分?不对付。
在天外天全盛时期,中?州百里?之内,不可礼佛建庙。
在东迦山的佛修面前,众人也心照不宣地避讳提及凌霜侯的名号。
佛子的这番言行,在外人看来,无异于东迦山给?天外天低头赔了不是。
风长雪眉尾轻挑,略有受用,便欣然默许了这个提议。
舞姬鱼贯入场,弦乐共奏齐鸣。
几曲唱罢,风长雪这才觉察出不对劲。
她单手撑着下巴,神色复杂地偏头,看看自己?,又看了看邻座,“佛子,你我这般坐着,岂不还是在本?君席下设了旁座?”
既然都是一席坐两个人,怎么她同孤长遗同席,就是礼乐崩坏,她与妄时同席,便并?无不妥,没坏规矩呢?
面对风长雪的疑问,妄时微微偏过头,不着痕迹地靠近了些许,以仅能让二人听清的音量低声解释道,“君上现在入坐的,是贫僧的席位。贫僧未列五甲,因而没有不可设旁座的规矩。”
风长雪:……
这话听起?来有些弯弯绕绕,似是哄人。
但妄时语气平直,神色自若,并?无心虚的样?子。
当年,杜临渊不曾认真教过风长雪这些礼教规矩。
众所?周知,学规矩与学剑法类似,小时候没有上道,越大便越懒得琢磨。
风长雪一时被?绕了进去,觉得似乎说得通,又似乎不太有道理。刚想传音给?孤长遗,却恰巧被?瑶池舞姬一曲飞天打断。
妄时一身素裳,一膝微曲,座于旁席,他方才说的“赔罪”并?不是客套话。
斟酒,布菜,乃至介绍来客舞姬,只要风长雪稍稍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他便娓娓道来。
妄时的声音十分?好听,像东迦山上穿透山岚的钟声,尤其是当他垂眸低语时,显得专注而温情。
风长雪恍惚了片刻,便听见妄时道,“君上可是觉得,与贫僧相处有些无趣。”
怎会无趣。
近有美酒,远有歌姬,影壁中?还有少年修士斗法比试,样?样?都十分?有趣。
当年,为?了捉弄妄时,风长雪将他引至重?香楼中?,给?陪酒的歌姬们撒下合欢散,单看堂堂佛子面露窘迫的样?子,风长雪便十分?高兴。
云雾宴上,席座宽敞,便是邻座也并?不紧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