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每月给弟子讲经外,几乎不踏足胥山,对?待众人?既不亲近也不疏远。

日日如常,年年如常。

似乎在佛子眼中,来人?是男是女,是红颜还是枯骨,并无区别。仿若清风明月,不沾俗尘。

长久以来,唯一的特例,便是那名合欢宗的妖女芙蓉。

而现在,这个特例,变成了?她。

那封信上所言,竟真的一一应验

佛子向来不喜与人?太过亲近,而这次,佛子居然默许她跟在身边,一同行走人?间。

这一路上,遇见的危险不少,佛子几度救她,甚至亲自为?她悉心疗伤。

她更是未曾料到?,佛子竟会应允她一同前来天庸镇观礼的邀请。

宫池簌想,若有机会,找到?那写信之人?,自己定然是要?亲自道谢的。

此人?身处魔宗,想必每日都过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却?依然能冒着巨大的风险为?玄门传递如此重?要?的消息,实在是心怀大义。

而此刻,“如履薄冰心怀大义”的东方域,终于将盘中最后一块云片糕品尝完毕,夸赞了?一番宫池簌的手艺,悠悠道,“宫门主不必过于紧张,本座可从来都不骗女人?。”

宫池簌柳眉轻蹙,警惕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哈哈,本座想干什么?,这并不重?要?。” 东方域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重?要?的是,本座衷心希望宫门主与佛子,天定因缘终成眷属。这想必与宫门主不谋而合。”

“缘分天定,非人?力可左右。”宫池簌轻笑,不答反问,“倒是池簌愚钝,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玄门与东迦山联姻,对?魔宗有什么?好处?”

“对?魔宗自然是没什么?好处,对?本座与你?倒是好处颇多。”

“哦,譬如?”

“譬如,宫门主管好你?家佛子,他便不会整日在本座爱妻面前晃悠,惹得她心烦意乱。”东方域手中的扇子一转,语调半真半假,“这样,本座每夜才能好好安睡啊。”

宫池簌听?闻此言,颇为?无语地愣了?片刻,又听?见东方域幽幽道,“否则,本座不可安睡事小,宫门主失了?机缘,宫家小辈若在天庸试炼里出了?几位不世英才,宫代门主恐怕就要?退位让贤了?。”

“需知,这世间真正让人?痛苦万分的,并非是从未拥有过,而是曾经拥有,却?又被无情地夺去。” 东方域微微转过头,“宫门主,你?说对?吗?”

宫池簌久久沉默,腊月的夜风仿若锋利刀刃,带着刺骨的冷冽寒意,在两人?之间呼啸而过,吹得天庸镇的酒帆猎猎作?响,积雪纷扬。

良久,宫池簌缓缓开口,“魔尊如此看重?风长雪,未必只是一往情深吧,魔尊已然贵为?万魔之尊,又在求什么??”

“求什么?……”

东方域缓缓伸出手,苍白而修长的指节上,渐渐落下一层晶莹剔透的碎雪,还未等人?仔细端详,便转瞬融化,化作?一滴冰冷的水珠,从他指尖悄然滑落,“雪覆经年,必有雪崩之日。本座看惯了?人?间的落雪纷纷,如今也想换换口味了?。”

宫池簌并不明白东方域的意思,却?见焦尾扇横飞而来,将一枚晶莹剔透的珠子送至她手中。

宫池簌下意识地接住珠子,“这是什么??”

“这是本座助你?与妄时百年好合的一片心意。”

东方域一边说着,一边悠然踏入那深沉的夜色,“还请宫门主,务必仔细妥善地收好。”

晶莹剔透的留影珠闪烁着清冷光辉,宛如一只幽蓝的眼眸,将这一幕清晰映照、层层刻录。

又宛如高山之巅,那片在雪崩前,悄然坠下的雪花。

*

因为?东方域的这一番“好意”,生生将过一趟传送阵的事,折腾成了?三日。

漫天的碎花洒了?整整三天,一路人?马才浩浩荡荡从中州走到?天庸镇。

风长雪单手支着软靠,百无聊赖地翻了?一页书,孤长遗在一旁适时的提醒了?一句,“这一页,君上已经反复看了?三遍。”

风长雪放下手中的《周公玄解》,若有所思道,“孤长遗,你?最近可有做梦?”

孤长遗顿了?片刻,“君上梦见了?佛子?”

风长雪没说话,漂亮的长睫抬了?抬。

孤长遗试探道,“梦见几次?”

少顷,风长雪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次?

“尚好,”孤长遗轻松一口气,“修士梦多,不算什么?好事。”

风长雪并未注意他的表情,有些困惑地自言自语,“最近,本君一闭眼便会梦见妄时。”

孤长遗:……

风长雪迟疑片刻,“你?说他会不会是身处险境,在给本君托梦,才以至于”

孤长遗听?不下去了?,打断:“佛子哪里都没去,上午暗影卫来信,佛子也要?观礼此次天庸试炼,佛子与宫门主于三日前便到?了?天庸镇,两人?有说有笑,十?分安好。”

孤长遗觑了?一眼风长雪的脸色,又补了?一句,“佛子或是想开了?,恰如君上所愿。”

三日前?

风长雪的神?情看不出宽慰欣喜,她又拿起软榻上《周公玄解》,眼神?却?是落在自己的腕间,腕骨上方金色佛偈如同镯扣,雪白肌肤微微泛着红,像是被人?紧紧箍住过。

她并未夸张,自那晚后,她只要?一闭眼,妄时时常入梦。

近日,更是频繁得有些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