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恶狗咬住骨头的刹那,一股生生不竭的灵力在?他的识海中如汹涌的潮水般翻涌起?来。

大涨的灵力从他的发丝、眉眼间满溢而出,化作璀璨夺目的华光,一下将幽暗的石室照亮,倒影出面目模糊的众人?。

这,就是所谓的捷径。

众人?在?看到这一幕的最初,本能地从心底泛起?一阵恶心,随即又微妙释然?比起?没完没了的闭关参悟,等?一个不知所谓的机缘而言,这多简单。

那段时间,玄门频繁召开?论?剑会。

在?这些盛会上?,各种散修频繁地崭露头角,又转瞬销声匿迹,如夜幕中一闪而过的流星。

这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和怀疑散修鲜有固定道场,亦鲜有弟子门人?,不频繁露面大约就是云游海外去了。

*

千里之外,繁华的长陵城中。

一辆牛车缓缓行驶于大街之上?,引得众多人?瞩目。

人?间已近腊月,万物凋零。那辆牛车却满载着芙蓉与芍药,在?花团锦簇的最中央,摆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木。

赶车的是个少年人,一手怀抱着一副骷髅,漆黑袍子遮住全?身,只露出两只眼睛。

片刻之后?,棺木盖挪开一条缝隙,“去码头。”

少年人?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只是微微勒了一下牛缰绳,“只剩下半数元神,不躲起?来疗伤,你疯了?”

棺木中传出低低笑声,夹杂着一缕兴奋,“若是因为这种小事,而错过一场千年难遇的大戏,岂不是太可?惜了。”

东方域的行事手段诡谲邪性,以?至于某些时候,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

但实?际上?,若有人?仔细加以?揣摩,便?会发现他心思深沉,玩世不恭之下目的明确,而且这目的之中往往又藏着十?足的恶意。

如果能通过杀死那群玄门修士来达成?目的,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更不会折损了半数元神,去谋划那么大一盘棋。

但是作为魔族而言,难道还有比重创玄门修士,杀死玄门仙首更为重要的事情么?

退一步说,好不容易将玄门的人?,甚至连仙首都引诱进大渊,为什么不花点心思将人?弄死。

玄门修士向来睚眦必报,尤其是那些自称天道正统的十?三大派,更是如此。

若是真的等?他们从大渊里出来,别?说在?这里悠闲地看戏了,就他现在?这吊着半条命、半死不活的状态,恐怕连自保都成?问题。

牛车卸下棺材,满车斗的鲜花瞬间装满船舱。

船夫看见一个活人?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时候,险些弃船而逃。

东方域换回了自己原本的身体容貌,久不见天日的皮肤,因受伤而显得更为苍白孱弱。

他扶着棺木起?身,大开?的衣领露出胸前一大片肌肤,一道新鲜而狰狞的疤从锁骨开?始,斜劈而下,几乎将人?生生截断。

船夫哆哆嗦嗦地站在?一旁,看着东方域这副模样,下意识地脑补出了一出宗族宅斗、死里逃生的悲情戏码,心中顿时涌起?一缕恻隐之心,“……天寒地冻,公子穿得这样单薄,要不还是回去躺着?”

东方域笑着笑着便?咳了起?来,“可?有钓具。”

船夫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又看了看东方域身上?的伤,心中那原本的恻隐之心瞬间消失了大半,暗自思忖:难怪落得如此下场,原来是个疯子。

“有倒是有,只不过今儿是个阴雪天,怕是钓不上?大鱼。”

下一瞬,船夫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紧接着,水面上?炸开?一大片血花。

浓烈的血腥味吸引了沉在?湖底的大鱼,湖面泛起?涟漪,暗潮中,一条鲤鱼猛地跃出湖面而起?。

“这世间没有钓不上?的鱼,只有不合适的饵。”

东方域屈膝坐在?棺木盖上?,一手拿着鱼竿,悠悠然?地朝着湖面下了一钩。

就在?这时,船尾处的少年人?猛地一惊,如遭雷击,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倒退了数步。

怀中白骨“嘭”的一声掉落,砸在?船板上?。

只见那副死得不能再死的骷髅竟开?始开?始抽动,眨眼之间,白骨之上?竟生出了缕缕长发,黑丝如有灵识,不断朝血腥浓郁的水面探去。

甚至有几缕,钻进少年的指尖,被他一把扯出,手背立马生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疹。

“东方域!你对宋昭道长的尸骨做了什么??”

少年人?猛地转身,惊讶和愤怒在?眼中沸腾,“你答应过我的,我帮了你,你让我带道长的骸骨回乡安葬。”

“别?这样生气,一点点小惊喜罢了。”

东方域却依旧波澜不惊,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你打算将他的尸骨安葬在?哪里?百晓门那鸟不拉屎的山沟里么?”

东方域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与你何干?”

少年虽然?愤怒到了极点,但他心中也明白,如今只剩下半条命的东方域或许不是那些玄门大修的对手,可?对付自己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如此气盛,怎么,你觉得是我杀了你的道长?”东方域一针见血道,“百晓门素来受到当地玄门排挤,若不是他们,宋道长又怎会带着那帮人?去夜猎,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少年一眼不发地看向东方域,脸皮隐隐发红。

知道是玄门的错又能怎么样,凭自己的一己之力,难道还打得过一个整个宗派?简直是痴人?说梦。

“本座说话,一向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