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猜测这恐怕是?玄门要衰颓的征兆。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魔宗出现在丰都附近。

杜临渊是?在大渊旷野遇找到的那名血宗。

不知是?渡劫时吞食了什?么,有走火入魔的征兆,血宗兜帽之下?身躯硕大无比,连皮肤都被?撑成薄薄的一片,几近透明,仿佛不小心一碰就会炸开。

“嘿嘿嘿。”他看到杜临渊笑了几下?,漏出又黑又黄的几颗牙齿,“杜宗师,久仰久仰。”

他全身腥臭,漆黑的指甲与手里紧紧攥着的那一只少年人的手臂,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听说杜宗师古道热肠,特别喜欢救死扶伤,尤其擅长?救邪魔。”

血修又嘿嘿地笑了两声,或许是?太过用力,前胸的一处皮肤破裂开,一大股青色烟灰“噗”了出来,身体像气球一样瘪下?去一块。

他不以为?意,扯着少年人的手臂啃了一口,鲜血涌入喉咙,发出一声压抑又满足的喟叹,片刻后?他坍塌的身体竟奇迹般的重新鼓了起来。

血修双眼?发红,肩膀不自?然地痉挛了一下?,几乎是?极力克制了本能才没有生啃了手上的食物?。

“杜宗师,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血修佝偻身子?,从兜帽下?探出一双黏腻如毒蛇般的眼?睛,手臂用力一拽,将少年人从身后?拖了出来。

杜临渊没有见过唐镜,但血族祭司很好认,天生带着一条形若烛龙的血色腾图。

眼?前的少年,因离开南州,虽图腾胎记颜色有所减弱,自?胸腔到脸颊还是?能看到一条明显的印记。

“你走火入魔已至骨髓,”杜临渊看向血修,“药石罔医。”

“若那么好医,那倒也不用费尽心思引杜宗师到此?了。”血修意味不明地看向杜临渊,“当年,上官城里那个半死不活刚开灵智的魔物?杜宗师都能救,还咳咳咳……”

“还能修成得大成……咳咳咳……”

“久闻杜宗师颖悟绝伦,嘿嘿,总是?能想出办法的……不然……”血修看了一眼?唐镜,又看向杜临渊,“不然谁都活不成。”

风长?雪的身世?只有极少人知道,若说着血宗意在威胁,也太愚蠢直白了些。

杜临渊定定的看向血修,杀意一动,下?一瞬剑芒就落在了对方颅顶上。

并未出现兵甲相接的火花,那血宗竟以元神,硬抗了一剑,剑芒落进了粘稠的浆液中,本就浓烈的血腥味随之一炸,迎面而来,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都说杜宗师天生聪慧,为?人和善,怎么一提到自?己的徒弟就这么沉不住气,”他猥琐地顿了顿,似是?完全不在乎元神上的伤,狎昵道,“嘿嘿,莫非传闻都是?真的……杜宗师难道和我一样的口味,喜欢嫩些……”

杜临渊不再说话,捏了一个护灵决罩住唐镜,仰光剑意伴随着惊雷炸响,在浓稠极夜下?撕扯之一片光亮。

骤然掀起的狂风将那血宗身上割开无数个口子?,风刃只是?浅浅划过,那血宗的身体便一下?炸开,或许是?劫期里吸食了东西太驳杂,导致灵力混杂着血脓秽气妖力魔息,迫不及待地从密密麻麻的伤口里汩汩流出,一下?染红了地面。

“你如此?大费周章引我前来,”杜临渊沉静了片刻,冷着眼?眸轻笑了一声,“本以为?是?求生,没想到却是?求死。”

血宗在血泊中浑身震颤了一下?,愕然抬头,眼?睁睁地看着仰光剑阵飞速流转又转瞬消失,而他身上那些细碎的伤痕,刚刚裂开复又愈合,随着脓血外泄的修为?,非但没有让他灵脉干涸,反倒是?重新在识海中滚动,并以成百上千的速度爆裂激增。

那其实是?很奇异的一幕,他就像是?一截嶙峋的树枝,刚刚枯败便抽出新芽,并以人类无法承受的速度迅速膨胀。

人心不足蛇吞象,是?一种比喻,亦是?一种写实。

无论是?经脉还是?识海,都无法承受如此?一瞬暴涨的灵力,

丹田中如同?恶诅般繁衍暴涨的灵息在体内肆虐,他上一瞬被?万钧之力撑爆,根骨寸寸碎断,识海支离爆裂,经脉千疮百孔,那是?一种常人无法忍受的剧痛,让他耳鸣目眩动弹不得。

可偏偏下?一瞬又被?强行的愈合。

血宗修行到险处,就会进入劫期,他曾看见同?类口不择食,自?内而外爆裂成血块,头颅滚在地上,面容定格在濒死时的那一刻。

一半因剧痛而呲目欲裂,一半因重欲满足而扭曲,下?一刻又被?同?类相食。

修者逐长?生,惧死的本能让那一幕曾成为?他挥之不去的噩梦,如今却令他十分?艳羡。

死亡是?一种走投无路的解脱,而他他死不了又活不成,只能无时无刻感受着神魂撕裂的剧痛,重复死的过程。

“救……救我……不……杀了我杀了我……救救……我不想死啊……”

血修痉挛而干枯手臂从披风下?伸出,“我知道你能斩断……那年上官城里明明出了两个邪魔……是?你斩断了……斩……”

在那样的剧痛中他理应昏死过去,却时时刻刻清醒着,出口之言断断续续,颠三倒四,最后?变成毫无意义?的呜咽,又变成绝望的痛嚎。

早知如此?,他绝对不会吞那个东西……

杜临渊静了片刻,透过血修苍白透明的皮肤,几乎能看见他胸腔的那颗心脏逐渐衰败,而丹田却鼓动不息,就像是?……像是?有了另一层生命。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的剧痛终于有了平息的意思,血修的眼?神逐渐恢复了焦距,他下?意识咂摸了一下?嘴角,带着远古余调的血腥味,瞬间涌入口腔。

不远处,已经苏醒的唐镜将手腕上的刀口随意裹缠了几圈,杜临渊似乎在朝他低声交代些什?么,片刻后?,一条暗红色的缚神绳交到了唐镜手里。

仰光剑离鞘,变大数倍,将唐镜驼了上去。

血修不明所以,听见杜临渊朝唐镜说了一句“坐稳”,下?一瞬便感受到自?己元神被?锁紧,像牲畜一般被?缚神绳挂着,一并御剑朝丰都飞去。

杜临渊留在了原地,夜风裹挟着大荒之地独有的孤寂浩荡吹过,整个极北旷野都笼在一阵空寂的安静里。

少倾,他捏了一下?指尖的同?心戒,宫殊的声音传进识海,“嗯,怎么了?”

杜临渊察觉到对方的声音,似乎比寻常更轻些,像是?怕惊动了什?么,“有人?”

“你的小徒弟被?自?己弹的清音曲震晕了过去,睡得正香,”宫殊顿了顿,轻笑了一下?,“正说着梦话。”

那笑意仿佛穿透了长?风,杜临渊微顿了顿,顺着问了一句,“说了什?么?”

宫殊听了一会儿风长?雪的呓语,说着什?么大婚,师娘香香,师父放烟花,柳归鸾喝酒,半天组不成一个完整语句,却很容易就让人能想象出她梦中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