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面铜镜,眼看它寿命将近,” 风长?雪摸了摸衣领,将那串相思子珠串取了下来,“我用这串相思子和你换换,如何??”
相思子一共一百零八颗,颗颗润红饱满,是风长?雪在?镜中?世里?亲手串的。
妄时并不推拒,任凭风长?雪将相思子绕了几?圈,松松挂在?自己腕间。
素袖红珠,十分相称。
少倾,才道?,“施主当日一意孤行入镜,想?来这面镜子是施主的故人旧物,原本就?是物归原主。”
“好?巧。”风长?雪从善如流,“方?才我在?相思藤下,想?着这相思子与大人十分相配,原本也是给你串的,大人可喜欢?”
这一句话三分敷衍,七分真情。
当年上官城覆灭后,风长?雪一度被杜临渊收养在?丰都,杜临渊若是下山,经常会随手带点小礼物回来。
长?衡杜家?世代符修,但风长?雪偏偏于?此道?十分没有天赋,画的符文堪比厕纸,阵法也只能用来关个鸡鸭家?禽,法术正统半点没学到精髓,这些小习惯却是学了个十成,在?天外?天时,风长?雪只要出山,也会随手给孤长?遗带点什么。
风长?雪早就?觉得,妄时一身素白僧衣太过冷清了。
“贫僧可是让芙蓉施主想?起了什么故人?”
在?烛火虫鸣中?,妄时忽而开口问道?。
风长?雪稍一愣怔,没有否认,只觉得佛修弟子向来寡欲克制,不妄言评判,更不会打听旁人过往,今日妄时倒是有几?分反常。
少倾,她点点头,似有遗憾,“大人并不像他?。”
杜临渊性?情洒脱,散漫不拘又带点离经叛道?,风长?雪有几?分随他?。
而妄时长?于?佛门,自幼受的是清规戒律,自然是大不相同。
“若大人生来不带佛骨,只是一名普通修士……”风长?雪忽问至一半觉得又没什么意思,这世间哪里?有假如之说,两人都活了好?几?百年了,又不是在?哄三岁小儿。
少倾,却见妄时看了过来,“若贫僧只是一名普通修士,如何??”
“若是如此……”
若师父未死,妄时自也不必修成这幅刻板冷淡,清心寡欲的样子,多几?分如同杜临渊的恣意洒脱。
风长?雪微顿了顿,缓声道?:“或许会更像他?吧。”
庙中?烛灯昏暗,风长?雪视线落在?那串红色相思子上,红子成串松松垂下,绕过妄时清瘦修长?的手腕,搭在?白衣僧袍之上,总算带了点烟火气。
视线由下及上,尚来不及看妄时的神情,房中?烛火倏而一灭。
风长?雪:“……?”
“已过亥时。”妄时微凉的声音落下时,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风长?雪在?黑暗中?呆愣了一会儿,又听见妄时的声音,“当日签的那一纸灵契,还?作数?”
“……”
风长?雪这才想?起,当日在?苦海幻境之中?,她为那根佛骨留了后手,玩笑似的签了那一纸灵契,其中?第三条便是亥时禅定三炷香……
修士并不需要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闭目运气几?个周天,数日不睡也无妨。
更何?况这三天她已经睡得够久了,若没有这一下,她原本打算现在?就?动身将遗世乾坤镜子给孤长?遗,看能不能修补一二。
这灯灭得太突然了,颇有一种被秋后算账的感觉。
风长?雪道?:“我说话,向来都是作数的。”
三炷香燃完,风长?雪起身离开时妄时仍在?禅定。
待她御风行出几?里?后,方?才后知后觉,妄时似乎有些不高兴?
*
千里?之外?,石洞之中?。
孤长?遗端座在?轮椅上从嗓子里?压出几?声咳嗽,面色苍白而俊美,暗影卫自暗处而出,悄无声息上前?,递过一只小瓷瓶。
孤长?遗接过,仰头喝下,“可有眉目了?”
“当年凌霜侯渡劫失败,天外?天那场大火,草木具焚,遗留甚少。”
暗影卫伸手,将一竹卷徐徐展开,明细跃然其上,大多是些灵器、刀剑、秘籍残本之类的,也有部分丹药、古方?。
其中?,有的被当年赶来的玄门瓜分卷走,又在?后来的魔玄大战中?,辗转至魔宗几?大部族手中?,每条明细下都附有一个地名或者人名,标注了现下所在?。
孤长?遗摆了摆手,让暗影卫将竹卷收走,“君上要找的不是这些。”
那日风长?雪笃定道?,只要她身形不灭,那样“东西”便不会损毁。
她甚至连自己身上的召阴咒都不甚在?意,又如何?会在?意这些俗物呢。
“这里?已经是全部探寻到的天外?天遗物。”暗影卫沉默片刻,“不找东西,莫非是找人?”
孤长?遗:“君上寝殿后的那处禁地……”
话音被扑棱声打断,结界浮动,长?渡枭如箭矢一般,撕开黑夜落入石门中?,结界破开的瞬间,凉凉晨风吹了进?来,重新激起孤长?遗的咳嗽。
暗影卫欲再递上药瓶,孤长?遗抬了一下手,“孤某暂且命不该绝。”
异常苍白的脸颊,因咳嗽而带上了些浅薄的血色,这让孤长?遗有一种年轻和衰老并存的矛盾感。
若他?并非修士,看起来就?像是世家?的病弱公子,斯文俊秀,面冠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