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好像带着刃，径直往人心里扎。

顾老爷子的确偏心顾永霖，但也想树立自己慈祥和蔼、一视同仁的长辈人设。这会儿被顾以峥戳穿伪装，面子里子都挂不住。

既然利诱行不通，那就只能换个方式了。

他哼了一声，从马甲的内兜掏出两张照片，“啪”得一声甩在桌面上。

楚柠探头瞅了眼竟然是自己和许承东的照片。

背景是学校食堂拥挤的人群，两人坐在餐桌的同一侧。许承东一边和她说着什么，一边把饮料递给她。她专注听着，唇角挂起轻松的笑意。

周围其他的人都被模糊、压暗，更衬得两人如胶似漆。

楚柠皱起眉头，不懂顾老爷子的目的。

难道她在学校里和谁交朋友，也值得被口诛笔伐吗？

顾老爷子瞥了眼她：“你和这个男生走那么近，知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他和我从小学开始就是校友不就是个普通同学吗？”楚柠反问。

顾老爷子轻嗤一声，又甩出第三张照片。

照片上，几个穿黑背心、戴墨镜的壮汉围成一圈，其中一个撑着雨伞，恭恭敬敬地守在劳斯莱斯的车门旁边，请一位少年上车。

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许承东。

他的眉眼冷冽，锐利地看向镜头，丝毫不掩饰眸底的攻击性，好像一只潜伏在阴影里，伺机出动的蛇。

和楚柠印象里，阳光爽朗的样子截然不同。

顾老爷子没卖关子太久，慢悠悠地开口：“沪城陆家，顾氏在AI领域里最大的竞争对手。这个男孩儿，是陆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前两年认祖归宗。他不该叫许承东，应该叫陆承东！”

他的视线落在楚柠身上，好像盛夏八月里正午的太阳，带着灼人的热度：“你表面上摆出一副对顾以峥感恩戴德的样子，背地里却和竞争对手沆瀣一气！谁能确定这次顾氏出问题，不是你把机密信息告诉陆家，再由陆家从中作梗呢？”

第44章 “我还以为，你会选我。”

什么沪城陆家，楚柠此前从未听说过。

她下意识看向顾以峥，想向他求证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对于这条突如其来的爆料，顾以峥没有什么反应。他姿态慵懒地靠在沙发里，甚至没有抬一下眼皮。

楚柠太了解他的性格。

没反对，那就是默认了。

想想也是，顾家位居京城豪门世家的金字塔顶，以顾以峥的能力，不可能查不到许承东的背景。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却从未和她提起。

楚柠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心脏湿淋淋的。

顾老爷子重新拿回谈话的主动权，满意地眯起眼：

“你这别墅还不够老宅一半大，你以为我真喜欢往你这破地儿跑？要是放在以往，你请我我都不来！但是现在，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关乎整个顾氏集团，关乎我们顾家上下三代人打下来的基业，我不能坐视不管！”

“许承东的身份，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便如此，却还是纵容她和他接近你这么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顾家其他人怎么看？有没有想过集团高管们怎么看？”

顾老爷子的手虽然指向的是顾以峥，但楚柠清楚，这番指责实际是冲她来的。

到底是一辈子沉浮在名利场里的人，手腕多的是，对付她一个小姑娘绰绰有余。稍微利用一下信息差，就能把她逼入绝境。

一个人最难给出证明的，就是自己没做过的事情。

楚柠冷笑：“先是说我‘装病’，现在又说‘泄密’。您的指控真是越来越厉害呢。要是我继续住在别墅，您下次是不是还要说，我背着顾以峥，偷偷把顾氏卖了？”

顾老爷子不怕她的牙尖嘴利，冷哼一声：“我也不想怀疑你，只是工厂出事那天，你‘恰巧’进医院，不仅让以峥通宵守夜，许承东更是受伤也要陪床。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你和许承东串通好，用这种方式拖住以峥更令人信服。”

楚柠本来就被尹安柔吵得头疼，这会儿太阳穴更是一跳一跳的，又酸又胀。

她根本不知道工厂发生了什么事，故意拖住人更是无稽之谈当时她都没想住院，是在顾以峥的坚持要求下才妥协的。

他明明知道事情真相，可是面对顾老爷子的问话，从头到尾都是她在反驳，而他一句话都没说。

这和他说好的撑腰，根本不一样！

她讽刺地扯了扯唇角，突然转向顾以峥：“哥，你说呢？你也觉得是我和许承东串通好了，故意害你？从我住院，到现在出现在别墅，都是提前计划好的？”

顾以峥没有回应她的视线，只是稍微前倾重心。

周遭空气被他微小的动作搅动，带着一丝剑拔弩张的紧张。

“爷爷已经卸任，顾氏内部事务，就不该再让您操心。”

“作为顾氏集团的掌权人，是非对错，我自会判断。”

他看向对面沙发上的老人，语调不紧不慢，带着不可反对的沉稳：“若真有人背后动手脚，我必会调查清楚。但在拿到实质证据之前，我不接受任何人的揣测臆断。”

悬在头顶的利剑终于落地，楚柠却高兴不起来一点。

他没有怀疑她，却也没有替她正名。

他说顾老爷子的指责是无端揣测，说自己会调查清楚，却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她是清白的。

她忽然觉得好冷，仿佛回到了刚被顾以峥接回家的那个雨夜。

彼时，她发丝打绺，冰冷的雨水顺着下巴滑进衣服里，冻得她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