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痛吸一声，一瞬间脱了力。厚重的混凝土块眼看就要砸在脚上，却被另一双手牢牢接住。

阴沉混沌的雨幕里，顾以峥披着黑色雨披，白皙脖颈裸露在外，犹如从天降临的神祇。

“小心。”

“我来。”

第37章 既然照顾不了，那便由他代劳

雨水混合着泪水，顺着脸颊源源不断地往下滚。发丝紧巴巴地贴在皮肤上，有种黏腻的不适感。

楚柠望着挖不完的瓦砾堆，第一次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在灾难面前，一个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

半个小时后，楚晏诚终于被抬了出来。

他躺在担架上，摇摇欲坠，了无生气。楚柠看了一眼，便感到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下一秒，便有一双手，轻轻覆上了她的眼睛。

眼前的杂乱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纯净的黑。

“别怕，我在这里。”

少年的声音干净清润，手掌扣在她眼睛上，凉丝丝的。

楚柠纷乱的心跳逐渐平复下来，恢复了原本的节奏。

救护车很快开走，顾以峥把楚柠接上自己的车，一起前往医院。

楚柠第一次坐这么豪华的车。

她浑身上下都滴着水，怕弄脏他的车，整个人蜷缩在车门边，尽量减少自己和座椅的接触。

下一秒，头顶忽然盖下一块浴巾。

“擦擦，别着凉了。”他说。

楚柠嗫嚅着道了声谢。

她总感觉，有钱人的讲究都特别多。

自己这幅脏兮兮的样子，他总归是介意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听见他说

“我不会嫌弃你。”

“所以，你也不必嫌弃你自己。”

楚柠猛地抬头，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

少年时期的顾以峥，眉眼之间尚有几分锐气。车辆飞速行驶，路灯的冷光瞬间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犹如天上的月亮，让人不由自主被吸引，又敬畏着不敢靠近。

“我爸，他……”

她试图开口，却在说了三个字后就哽咽住。喉咙仿佛堵着一团湿漉漉的棉花，将她所有情绪都闷回胸膛里。

顾以峥没有接话，车厢里安静下来。

同样的第一医院，同样的急诊大厅。

楚柠和顾以峥赶到的时候，医生已经给楚晏诚开出了死亡证明。

母亲孔澜姗姗来迟。

家人带来的安全感，是无论谁都比不上的。楚柠眼眶一热，刚要朝孔澜扑过去，却看到她身后，还站着位没见过的叔叔。

“这是赵叔叔，过来帮忙的。柠柠，你听话点，别让赵叔叔费心。”孔澜交代道。

积压了一整晚的恐惧和悲痛，刚刚找到个宣泄口，又被孔澜一句话堵死。

她吸了吸鼻子，抹去眼角的泪，糯糯地喊了声“赵叔叔好”。

当时一心牵挂爸爸，楚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称之为“家”的避风港，已经摇摇欲坠，并将在两个月后支离破碎。

孔澜接过医生递来的各种文件，一一签字。她没有哭，也没有大喊大叫。除了手指有些颤抖以外，看不出任何难过的迹象。

冷静得让楚柠都有点恍惚。

好像父亲并没有离开她，好像一回家，就能看到父亲温和的笑容。

急诊大厅的灯光白得发冷，无数人影围在她的身旁，却没有一个与她共情。

所有流程走完，孔澜牵着楚柠，坐赵叔叔的车回家。

孔澜熟稔地坐进副驾驶，楚柠看着后排座椅上堆放的各种杂物，有些犯难。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一串陌生号码。

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她骤然回头，看到了站在医院门口的顾以峥。

他没说什么，只是指了指亮着的手机屏幕。

电话自动挂断，继而弹出一条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