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子遮住了日光,旗面阴暗,上头缀着三?个黑乎乎的字,南山堂。

里正麻利站起来,揉着屁股正要破口大骂是哪个不识相的算命先生,坑蒙拐骗到他头上来了,忽而心中一顿,眼睛一亮。

南山堂!

最近培育出了奇效药株,被满上京贵人追捧的南山堂!定期开放义诊的南山堂!有?名医坐镇能断人疾病的南山堂!

那群小民不正是怀疑门户中有?疫病之?人吗?

叫南山堂一断不就好了。

他可不想真被巡检大人治个御下不善之?罪。

里正涕泪横流,“噗通”跪倒,善人,快来救救我。

“求善人为?巷尾一户人家诊治诊治。”

旗子展开,后头走出一个身穿素色襦裙的女子,戴着面纱,眼神柔和,声音也十?分温柔:“里正大人快快请起,发?生了什么事?”

里正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望去,面前站着个逆光而行的女子,瞧着年纪很轻,隔着面纱也能看?出她容貌美丽,气质出尘,肩头还攀着只圆滚滚的鸟雀。

南山堂那位坐镇的名医是女子吗?里正脑子思考了一下,旋即抛开,管他呢,现在重要的是赶紧借着他人势大平息了这场暴乱。

没?错,就是暴乱。

里正肯定地点头。

奚叶跟随里正的指引扛着大旗施施然迈步时?,还不忘左右打量。

她眨着眼,仔细看?着四周,原来越谣描述的居所是这样?的呀。

越谣不是说,从前住的是上京豪宅,假山池沼、亭台轩榭、殿宇楼阁,应有?尽有?。

就知道在骗她呢。

奚叶微弯唇角。

里正心急如焚,忙忙在小巷中穿行的时?候,偶然回头看?一眼医女,这不看?还好,一看?心塞住,她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可还没?等他重申刁民的可怕,巷子那头围在木门前的小民已?有?眼尖的瞧见他们了。

“嘿,那是谁?”他们三?个两?个,男女老少窃窃私语,眼神时?不时?扫过?来,握紧手中扁担,虎视眈眈。

里正双腿打颤,觉得又?快呼吸不过?来了。

身后的医女却在此时?上前一步,竖起旗杆,旗面扬起,如山泉叮咚般的悦耳嗓音响起来:“小女子乃上京医馆南山堂坐镇医者,耳闻此地有?疫病之?人,特来诊治。”

那边的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一齐看?过?来,哄闹声褪去,静得不像话。

有?人拨开人群,站了出来,凝视一刻:“你要为?她诊治?”

奚叶嘴边一丝柔和笑意,直直看?过?去,与那个枯瘦如柴的老妪对?视:“是。”

老妪眼神紧紧锁着她,半晌后她挥退人群,伸手作请:“小娘子请。”

奚叶屈膝行礼,推开破烂木门,迈了进去。

身后有?男子不满的声音响起:“林婆,你干嘛让这人进去,待会?她也染了一身疫病出来,咱们这茗玉桥是真不用住了。”

破开大门后,他们也只敢围在门外,叫嚣着越谣那兔崽子出来,怕的就是没?把那混小子收拾了,自己反倒惹了一身骚。

林婆制住了货郎的话,忽而看?向里正,枯柴一般的老手指过?去:“把他绑起来。”

本来还在好奇张望沾沾自喜的里正一懵,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凶神恶煞的货郎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眼泪止不住往下落。

刁民,刁民!

方才分明是他们故意骗他过?来的!

他只盼望那位医女真的有?点本事,治得好那什么疫病,不然依着这群小民的癫狂程度,生生把他活剥了都有?可能。

逼仄的院子里,奚叶放下旗杆,理了理衣裙,缓缓迈进柴房。

门“吱呀”一声,柴房深处忽而暴起一个人,猛地逼近,拎着把柴刀,比在她脖颈间,凶狠如小兽,眼神锐利:“滚出去。”

呼吸声浅浅喷在面纱上,浮动轻纱,奚叶弯起眼睛。

越谣,她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

又?见面了。

奚叶伸出手指,小心地拎着柴刀移动,她的眉眼含笑:“越公子,你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不对??”

越谣倏然抬起眼睛。

这个不对?,是母亲的病症不对?,还是茗玉桥的百姓不对??

越谣牢牢盯着近处的女子,她很漂亮,脸上没?有?一丝瑕疵,就连拎着柴刀的手指也是纤细如葱削。

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和自己想的会?是同一种不对?吗?

越谣沉默下来。

奚叶移开了柴刀,晃晃脑袋,十?分自在地参观起了越谣的家。

身后人的视线始终追随着,锐利如刀。

这么防备。奚叶转过?头,面纱被轻风吹起,朝越谣温柔一笑:“越公子不信的话,我可以为?令堂诊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