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三皇子,三皇子, 求您别杀我?……”谢春庭倚靠半晌,没听他吐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眉眼已然淬了冰。他俯视着?地上的蝼蚁,淡漠一抬手,侍卫会意,就要来拉那人?。

眼看就要被拖出去,那人?急得不行,慌张之下他脱口而出:“殿下,我?知道皇子妃的一个秘密!”

皇子妃。

谢春庭倏然抬眼,眼神在这?暗室里亮如星子,仿佛这?几个字是火捻子,一下就点燃了他,东风夜放花千树。

他慢慢一笑,拉长了语调:“哦?”

“原来你还?知道本殿皇子妃的秘密啊。”

曾利莫名觉得随着?殿下话语一字一字砸下来,诏狱的阴风刮得更甚,他裹紧了衣袍,站在一侧半句话也不敢说。

被抓住的这?人?本是跟了殿下许多年的重臣,掌控着?京畿边防,不料一朝叛变,所幸大家发现及时,察觉异样之后?就迅速截杀,以免落在四皇子手中。

四皇子和?贵妃大约是瞧见了二皇子的下场,想趁着?陛下病重伺机出手。

不过曾利倒是没想到这?人?临死还?能抛出一个活命的机会来。

他犹豫着?,那头殿下已经开?了口,话语里带着?笑意:“那你不妨说说,皇子妃有何秘密?”

林虎喘着?粗气?,身上痛得更厉害了,他能感?觉到胸口被火钳烙过的地方长出了腐肉,在这?盛夏时节很?快就会溃烂、腐臭,到那时甚至不用殿下动手,他也会活活烂光。

说起来,这?个夏天真是太热了。

林虎打了个岔,有些恍惚地想,被烛火毕波的噼啪声一惊,很?快回?过神来,他喘息着?,忍住身上的绞痛道:“殿下,三皇子妃不在上京。”

外界都说三皇子妃因为?三皇子与其妹妹纠缠不休,大为?恼怒,又兼光风霁月的宁四公子引诱,才会与殿下离心,乃至日日流连在外。

但林虎在前段日子发现了一个秘密。

如神夜游的女子披拂月色,驾马驰骋越过了重重关卡,一次也没有回?头。

他站在墙垛后?,几乎疑心自己看到了幻觉,揉了揉眼睛,果?然远处的大道上已经没了任何人?。

驾马再快,也不可能在瞬息越过数十里。

林虎把这?当作是一场梦。

直到后?来,他竟隐隐听说上京那位颇具盛名的宁四公子近来十分失魂落魄,绝对不是佳人?在旁的反应,这?异样联系在一起,他才恍然惊觉,那夜撑着?月色离开?上京的女子大约真的是三皇子妃。

而殿下对此一无所知。

林虎抛出了这?个秘密,其实也不指望殿下能饶过他,只希望殿下的心神可以分出去一些,也好让他的父母妻儿有活命的可能。

果?不其然,殿下的眼睛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他连手上的扳指也不再转动,直接站起了身往外走去,只留下一道漠然的命令:“杀了他。”

林虎一笑。

殿下,真是天生的帝王相,如此的无情淡漠,难怪那位三皇子妃瞒着?所有人?也要离开?。

谢春庭劈开?夜色,大步前行,脑中急速转动。

奚叶原来一直不在宁池意府上。

那日夜游玩情意缠绵不过是一个假象,她又一次耍了他。

那她去了哪里?

谢春庭皱着?眉,眼神望向暗夜远方。

*

天光大亮,府院里的丫鬟小厮捧着东西穿梭其中,衣裳上缠着?白布,神情尽显哀伤。

白幡高举,在晨风的吹拂下四处摇摆。

奚子卿睁着?眼,看向头顶的帘帐,瞳孔间或转动一下,等待僵直不能动弹的手指重新浸染血液,然后?,努力平息躁意。

毕竟她现在每日只能苏醒一刻钟。

与那个魔胎的对战,害得她本就匮乏的神力几乎断绝,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沉睡来滋养身体。

昏迷到清醒的这?段日子里,她只能驱使青寻去做事,抵挡住所有人?。

好在她的母亲新丧,倒方便了她行事。父亲哀痛,在家休养,便宜哥哥也忙忙碌碌,不知在做什么。没人?管她这?个因为?失去母亲悲伤过度的女儿。

这?样很?好。

奚子卿掐住掌心,阴冷一笑。

这?样,真是太好了。

她要韬光养晦,好好地想一想怎么杀了那个贱人?。

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

时年大周建德二十年,天热,岁旱,民不聊生。

四皇子举告兄长把控朝堂,致使大旱之灾未第一时间被朝廷知晓,以至酿成大祸。

建德帝震怒,勒令三皇子赈灾,非平息灾祸,不得赦。

奚叶对这?些纷扰都没有在意,烈日灼灼下,她掀开?幕篱,看向眼前的精美宅院。

朱门金银,举世?望族豪奢之风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