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写了两封信, 一封给越谣, 另一封给久未联系的邵云鸢。

奚叶动了动手指, 唤来姜芽,嘱咐她尽快将信件送出?去。

在神降的影响下,茗玉桥那群异化小?民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如若不是微生?愿一直在维持着, 恐怕他们早就变成了如李贵那般丧失理智的大?妖了。

但即便如此,那群小?民已经处在危险的边缘,覆水难收。

她想把决断的权力交给越谣。

鹿鸣山修习已有半年,越谣的术法定然比从前精进不少,或留或不留,应当让越谣自己选择。

月白风清, 窗前树叶轻轻摇动着, 棠梨院清幽静谧。奚叶站起身往外走去。

割舍在意的人和事,其实?都会不开心吧。

就像幼时, 明明早已经知道母亲不会回来,她也还是固执地坐在门槛上, 希望在某一日黄昏再次见到?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

奚叶低下头自嘲一笑, 坐在院中秋千上轻轻回荡, 夜凉如水, 银白的月光洒落其上。

她抓着绳索, 目光有几分空茫,流露出?难得的脆弱之意。

谢春庭站在廊柱后,静悄悄地看着奚叶。

雪絮飞扬间, 她的面色很?苍白,唇上更是没有一点血色,谢春庭疑心她是去外头干了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以至于近来竟如此精神颓圮。

更要紧的是,她身子不好,还把锅推在他身上,这段时日外界流言更盛,谢春庭毫不怀疑其中有她的推波助澜,为的就是倒逼他解除和她的婚事。

谢春庭才不会轻易上当。

他不动声色地盯着奚叶,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

还没等他想好该如何嘲讽她,依靠在秋千绳索上的女子就软绵绵栽倒了下去。

他下意识冲了过去,等双手揽奚叶在怀的时候才猛然想起守株待兔之典,她这回是不是和之前一样还是故意戏弄他?

想到?这儿,谢春庭的手僵了一刻,缓缓低头去看怀中人。

闭着的。

终于不再是止不住笑意好整以暇的一双眼?。

他松口气,心下不知为何有几分窃喜。

大?约是因为,清醒的时候,她从来不肯给他好脸色看吧。

谢春庭轻叹一口气。

棠梨院廊下灯笼摇晃,他抱起奚叶,大?步迈进卧房,将人小?心翼翼放在床榻上,又唤来小?厮去请宫中太?医,丫鬟们也闻声奔来伺候。

忙忙碌碌之下,他心中的犹疑和惶恐渐渐平息。

不知为何,方?才那一幕总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似乎从前,他也怀着这样的恐惧之心坐在床沿等待着她睁开眼?。

谢春庭惊疑不定地摁着额头,眸光晦涩。

这是属于他们曾经的过往吗?

可是奚叶口口声声说他们以前就是一对?怨偶。

谢春庭僵硬着伸出?手,想要牵住奚叶的手指,动作却被人粗暴打断:“殿下,夜深了,您去休息吧。”

他下意识顿住动作,抬眼?看过去。

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那个丫鬟,煞白着脸,似乎生?怕他对?奚叶不利。

可是,他怎么舍得对?她不利。

明明他每日活得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只敢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窥视她,他又怎么会对?她不利呢。

他勾起唇角,轻轻笑了一下,声音凉凉的:“三皇子妃是本殿的妻子,妻子病重?,做夫君的自然该贴身照顾。”

矜贵冷傲的天之骄子这般发?话,姜芽一时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做。

就在这当口,玉宁公主披着雪白的狐袄赶来,急急凑到?床边,看见自家兄长不由皱起眉发?问:“三哥,你又惹三嫂不高兴了?”

这话一出?,殿内的温度都降低了几许。

姜芽清楚地看见三殿下的脸变得阴沉起来,他冷笑一声,看着谢燕,瞧着本是想说什么的模样,不知为何又忍了下来,只简单道:“我已经派人去请赵太?医了。”

“哦。”谢燕点了点头,既然三哥能这般坦荡,那说明今夜奚叶病情加重?应该没有他的手笔。

屋子里?来来往往都是照顾的人,谢燕望着床榻上女子容色苍白的脸,大?手一挥:“你们都出?去候着吧,这里?有本公主照料,有事会叫你们的。”

房内人越多,反而空气越发?滞涩,还是腾空一些为好。

姜芽抬头看了眼?床边对?峙一般坐着的兄妹俩,又低下头,缓缓退出?房内。

玉宁公主在,殿下应当不会肆意妄为,她还是快些去为大小姐熬药吧。

想到?大?小?姐从开始到现在每况愈下的身体,姜芽的眼?睛一酸,心中涩涩的,快步走出?门,被冷风一吹,眼?角的泪水就冰住了,她努力扬起一个笑来。

没事的,大小姐之前都能化险为夷,这一次只是感染了风寒,过几日就会好起来的。

屋子里?的丫鬟呼啦啦散去,谢燕睨了眼身旁冷着一张脸的三哥,状若不经意般道:“三哥今日不去陪那位奚二小姐了吗?”

她可是听说了,三哥最近和奚子卿打得火热,流言几乎席卷了整个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