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程铭在外站着,指节又叩了门。
一下, 两下, 三下。不多不少。
她在里面应声,“你进?吧。”
浴室门还?开?着一道罅隙,唐小姐双腿蜷在胸前, 双手环绕着, 探头去看。视野极其有限,只能看见傅程铭慢慢走进?屋,深灰色西裤搭在鞋面,黑皮鞋轻敲着木地板。
他并没有发现门未关严,或是不去专意看。
她渐放下悬着的心, 呼了口气。
但是,老天?爷呐!她都没穿衣服,他怎么现在来。
今夜是傅程铭第二次来她房间。
卧室特地装修过,整间屋布置得特别像她,整体颜色偏亮,饰品多且繁,黄花梨梳妆台面上摆着瓶瓶罐罐,还?专有一小面墙,里头收纳着口红。墙纸金白?相间,纹样?像是上世纪英国拉斐尔前派,法式托斯卡纳红地毯大面积铺着,其上是张一米七宽的戴爱娜床,床头为?大红皮革,床脚边堆着几摞杂志,屋内是不断涌入鼻尖的脂粉气,又香又腻。
他收回眼,拉椅子,静坐着等她,视线在那些?杂志上停留。
杂志大多是时尚领域,傅程铭还?一一看了,其中两本的封面就是她,他饶有兴致,带笑的眼风扫过,多注意两眼,顺带默读了封面小字。
窗帘半遮掩,露出中间一面窗,玻璃印出傅程铭的虚影。
极安静。
外面鸟叫声隐隐约约,再有,便?是浴室里的水声。
唐柏菲慢慢起身,因浮力水往下降一截,声音也哗啦一下。她屏住呼吸,紧闭着眼,心里想,这么大声,他全听见了。
踩上拖鞋,用浴巾寥寥草草裹了会儿,即刻开?始穿衣服。她不想和傅程铭同在屋檐下的时候,自?己还?是一/丝/不/挂,何况这家也不大。
睡裙和内衣是成姨替她选的,款款放在架上。唐柏菲拿起,开?始穿内衣,手往后伸,一个?人狼狈艰难的卡扣子,一面扣,一面警惕着门外傅程铭的动静,像是看着狼吃草的小鹿。
里面穿好,开?始套裙子。
素白?的棉睡裙,短袖,圆领,蕾丝边,缺点是裙子太短,在大腿靠上位置。
为?什么会这么短!她那么多长睡裙,成姨偏偏拿这个?!
可惜没法子,只能这么穿。
她将门朝外推,又开?了吹风机,对镜子吹头发。
门磕着墙面,傅程铭向?门边瞧了一眼。
唐小姐在镜前分外窘迫,一抬手吹头发,就会露出她那条粉色内裤,她不信邪,一手揪住裙角,一手抬起,还?是会露一半。
抬手,放下。
再抬手,再放下。
吹风机开?了关,关了又开?,她累得喘。声响又引得傅程铭朝那边看,觉察有些?不对,他人起身,慢步往洗手间走。
脚步声在她耳边,她面颊一热,赶紧把?裙子往下拽扯。手握着电吹风,无动于衷的站在那儿。
他到门口,看她脸异常的红。以为?是浴室呆久了,热的,傅程铭拿过台面的电吹风,打开?前说了一句,“来,我替你拿着。”
“哦。”唐柏菲垂下手,护着裙边,轻声应,“你刚才怎么不问我要找你说什么。”
“在等你。”三个?字,他轻轻说的,绝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让你等太久了。”
“不急。你刚才怎么样?,是呆太久了,缺氧?”他关切。
“还?好。”
“下次记得及时开?门通风。”
傅程铭开?了电吹风,响声盖在唐小姐耳边。他用左手在拿,右手替她拨开?一缕缕湿哒哒的发丝,动作很细致,里外都吹到了。
一阵阵热风往唐柏菲面上吹,弄得她全身发热,瞧着镜子里,脸也泛起红。他的手就抚在自?己头上,手指穿过头发,从左吹到右,指尖偶尔触到她耳后皮肤时,她会屏住呼吸,等手离开?了,再恢复如常。
镜子里,站了两个?人,前后挤在一处,满屋子水汽,地面也是潮湿的。
她头发多,吹了好久才干。
傅程铭虽不是右手举着电吹风,却也开?始发痛。
他把?东西放了,又不动声色捂着伤口。
他走出洗手间,唐柏菲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她坐回床上,着急的拽被子,直盖到腰间。
抬起头,看着他。
傅程铭一手撑住椅背,站在旁边,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对她笑,“你讲。我听着。”
“对不起。”
两厢安静。
唐柏菲低下头,手揪起被单,一下一下,“我又给你惹麻烦了,上次是,这次也是。上回掀了谭太太的麻将桌,让她们下不来台,是我冲动了,后来人家向?我道歉...我确实后悔那么做。今天?晚上我又去酒吧,不顾成姨拦着我,我以为?他不敢怎么样?的,因为?,因为?以前他连重话都不敢说,谁知道变成那样?。”
越往后讲,声音越小,“我发誓,我以后做事一定考虑后果?。其实还?有件事,我骗你了。”
究竟什么事儿,傅程铭早已了然,但依旧是由着她,“哪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