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他隐匿监听时,也确实听到几句:”婚院严禁出入,新妇才过门就被拘在院子里……”的闲言碎语。

“怎么说?凌夫人新嫁的这两天,日子不好过?”

“你说呢。“章晗玉幽幽地道?,

“干爹他老人家气性上来,就知道?埋怨我。比起?干爹恩赏的正?三品中书侍郎的位子,难道?我会稀罕这表面劳什子凌夫人、实则软禁的空名头?”

说的很?有道?理,高宫令的神色一下子专注起?来,听她?的解释。

“春日宴当晚,我被凌凤池拿住把柄,坏了干爹他老人家的好计策。进了凌府我便被他软禁至今。”

“我初入凌家,凌凤池看管甚严,尚不得自?由出入。高宫令,劳烦你美言几句,求干爹多给些时日,等我这里想法子得他信任,里应外合,必有大用?。”

“替我带话回去告知干爹,我和凌凤池不共戴天。我活一日,迟早弄死他。我若死在凌家,反倒成了凌凤池身上一桩功绩。”

听到这里,高宫令心里早已信了七分,疑虑却还?在,追问:

“ 春日宴当晚,凌相拿捏住你什么把柄,叫你在御前?没?有按照吕老祖宗的叮嘱做事?,却嫁进凌家来?”

章晗玉轻叹道?:“家里人。”

高宫令冷笑:“你章家人口又不多!什么人的性命能?做把柄拿捏住你?总不会是你家傅母那个老乞婆?你不是恨不得她?死?还?是阮氏姐弟?他们两个小东西?对你竟这般重要?”

章晗玉像看傻子一般地看他。

看到高宫令都开始怀疑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她?才摇摇头,道?:“京兆章氏二十年前?获罪,族人流放岭南,又不是都死了。”

“凌凤池手里,有我章氏族人在岭南的住处。家中叔伯兄弟的衣食,用?药,日常起?居,管辖地的官员名称,俱在纸上。”

高宫令恍然想起?。

京兆章氏出事?前?是个大族,剩下的族人确实流放去了岭南。

时隔多年,他差点都忘了。

高宫令也觉得自?己说了蠢话,人有点讪讪地,道?了句:“小人会如实上报给老祖宗。”

正?要走?时,章晗玉轻轻笑了声,在身后追问道?:“那根断指到底是谁的?高宫令透个底?好奇得很?。”

高宫令也不认识是哪个。

老巷子里砍的。

章晗玉目送人影仿佛一道?淡烟,沿着廊子灌木几个翻滚,消失在黑暗的夜色里。

她?把敞开的窗棂重新关上,细细回想一遍说辞,五分真里掺五分假,听起?来唬人,轻易不会被戳穿。

正?打算安心回去睡,耳边忽然传来异常的嘈杂声,不知什么兵器交接,铛的一声大响,在夜色里传出老远。

院墙外有人高喝道?:“阿郎有令,就地格杀!”

章晗玉心里突地一跳,三两步急去窗前?,唰地把窗户打开喊:“别”

迟了。

羽箭开弓的声响如狂风骤雨般落下,夹杂一声惨叫,院墙外没?了动静。

高宫令,卒。

“……”

章晗玉的额头抵在窗棂边,半天没?动作。

还?真下了诛杀令?

在她?新婚的院子外头诛人,都不跟她?商量一声的?

白费了半天口舌。

得,一个字都没?带出去。

比起?她?精心构思的一番言语没?带回给宫里那位干爹。

更糟糕的是,窗边真假参半的那番对话,会不会被人监听了……?

半刻钟后,婚院大门敞开。无数火把光芒流泻进来。

过于明亮了,坐在窗边的章晗玉,被火把光芒闪得险些眼睛都睁不开。

一个熟悉的颀长身影推门而入,挨个点亮窗边的六枝烛台灯座。

凌凤池手里,握着一个眼熟的八角形小木盒。

“宫里送来的贺仪,我看过了。”

凌凤池把木盒放去桌上。“你想要的话,可以完璧归赵。”

章晗玉自?己给自?己倒水,抿了口压惊茶。

扔出去又捡回来,一个个的,都当她?这里是坟堆吗?

“满院精锐埋伏,怎么,诛杀的竟然不是我家惊春?让凌相失望了。”她?不冷不热地道?。

凌凤池抿了下唇。确实是他心有成见,不信她?解释。

确定?来人并非阮氏子,他错疑了她?,当时他打算便入院来寻她?道?歉。闻过而改,当面致歉,无甚丢人的。

没?想到,人在半途被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