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此刻的尴尬,紧张,如履薄冰相比,章尧的神态简直称得上闲适,即便额上还带着一块显眼?的伤口,也丝毫不影响他唇边的淡笑,仿佛那场冲突从未发生。

章尧一进来,章国公就叫他跟他去书房里。

章明理站在原地。

章明理知?道章尧在官场上是春风得意,出了官衙之后,也有人上赶着过来跟他说话?攀谈。

而他只能睁着眼?睛看着。

秦家的大爷,更是一个?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人,在公开场合遇见,他几?次三番主?动上前?招呼,对方连个?正?眼?都未曾给过他,视他如无物。

袖中的拳头攥得更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然而,想到某个?隐秘的念头,那攥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了些。

他看向刚才章尧离开的方向。

上次他从他院子?里带回去的那个?怀孕的女人,早就被灌下落胎药发卖得远远的了。

本以为是章尧房里的人,但上了手才知?道,竟还是个?雏儿,顿时索然无味,大煞风景。

章尧连碰都未碰,自?然也就毫无反应。

不过,章明理知?道怎样能让章尧有反应。

不仅能让他有反应,还能一箭双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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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渐紧,转眼?便到了岁末,隆冬已至。

今年的冬,雪势格外汹涌,簌簌落了数日。

温棠独坐临窗的软榻上,窗外夜色浓稠,昏黄的灯火,映照着漫天飞舞的晶莹雪花,在灯影里盘旋,飘坠。

元宝那只圆滚滚的小狗,早被抱进了铺着厚厚软垫的暖窝,小家伙蜷成一团,毛茸茸的脑袋搁在爪子?上,只偶尔懒洋洋地掀掀眼?皮。

入了冬,它便愈发惫懒,连与两个?小主?人玩捉迷藏的兴致都淡了,只贪恋窝里的融融暖意,酣睡度日。

江南暴动的案子?,从盛夏纠缠到隆冬,数月间,官场震动,落马的官员不在少数,轻则丢官罢职,重则身首异处,更有甚者,祸延满门?。

秦恭身为要员,自?是案牍劳形,数月来,竟无一日能在午膳时分?归家,多是在衙署草草对付一口。

温棠起初常送些热腾腾的饭菜去,可?这寒冬腊月,路途稍远,食盒未至衙署,羹汤已冷透,失了滋味。

怕他没了自?己在旁看着,又不好生用饭,思来想去,索性派了个?伶俐的小厮过去,专监督秦大爷按时用膳。

秦恭是真忙,案头公文堆积如山,人也眼?见着清减了些。

前?几?夜他难得早归,芙蓉帐暖,温棠偎在他怀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他微凹的腰腹,软语呢喃,“夫君瞧着......似没从前?那般壮实了。”

温棠本是关切,想着提醒他按时用饭,莫要挑食,身子?骨才是顶顶要紧的。

岂料,伏在她?身上的男人动作骤然一顿,深邃的眸子?在昏暗中沉沉地锁住她?。

然后他抽身而出。

翌日晚间,那小厮回来复命,喜气洋洋,“回奶奶。大爷今日胃口大好。足足用了好几?碗饭,菜也一扫而空,比平素多了一倍有余。”

温棠忍俊不禁,赏了小厮些银子?,吩咐他继续用心当差。

小厮捧着钱就乐呵呵的走了。

是夜秦恭归来,帷帐内,他动作间带着些不同寻常的力道与执拗,气息微乱时,他忽地停下,嗓音低沉沙哑,贴着她?耳畔问,“今儿......可?还壮实?”

温棠才发现这个?男人这么敏感?。

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原来幼稚二字,亦可?用来形容这位令朝野侧目的夫君。

温棠突然就没那么怕他了。

窗外的雪依旧未停,昏黄灯火映着纷扬的雪花。

秦大爷白日里,他身着官袍,腰背挺直,眉目冷峻,周身的气度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凛冽,可?入了夜,卸下那层威严的甲胄,他便似换了个?人,要她?软语温存,要她?哄着。

温棠膝上搭着薄毯,腿间的酸软尚未完全消褪,她?轻轻吁了口气。

她?可?以说他现在比以前?瘦了些,但她?不能昧着良心说他那儿不壮实。

他那些多吃的饭食全都长在了不该长的地方。

她?的目光落到桌案上摊开的话?本上,旁边配着精致的插图,她?好奇地仔细瞧了瞧,又拿手悄悄比划了一下,心头蓦地一跳,难怪每每只有她?一人酸软不适。

秦恭归家时辰不定,温棠这些时日晚上便多了项消遣,在苏意的熏陶下,她?竟也迷上了看这些坊间话?本,里面光怪陆离,有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旖旎,有红杏出墙的风月秘事,更有那令人面红耳赤的纠缠描写。

为了不被那精力过人的夫君抓个?正?着,她?总掐算着时辰,在他回府前?飞快地看几?页,再像藏宝贝似的,将话?本子?塞进隐秘的角落。

连绵几?日的鹅毛大雪,终于在除夕这日稍歇。

宫门?外,车马早已备下,除夕宫宴,百官携眷入宫朝贺,天地间一片冰雕玉琢,寒气侵骨,

直至步入灯火通明,炭火烧得正?旺的大殿,那股刺骨的寒意才被融融暖意驱散。

舞姬身着西域华裳,赤足踩着鼓点旋转,纤腰曼妙,雪白的肚脐在轻纱间若隐若现。

酒过三巡,上首的皇帝陛下忽地朗声笑道,“秦爱卿,你的一双玉雪可?爱的麟儿,快抱上来,让朕也瞧瞧。”

温棠心头一紧,下意识看向身侧的秦恭,秦恭面色如常,从容起身拱手,示意随侍的婆子?将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团子?抱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