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儿小时候多爱笑!见人就?喊,嘴甜得很,如今呢?成?日里冷着?张脸,话没?三句!问十句能答一句都是好的!说不准就?是你给?他带坏了。”她越说越觉得有理,看向秦国公的眼神简直能飞出?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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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衙内,值房里静得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秦恭埋首于案牍之中,神情专注冷肃。几名下属垂手肃立,待亲随傅九匆匆进来,才悄然退下。

傅九上?前?低声道,“大爷,宫里传旨,圣上?召您觐见。”秦恭的长子长女要过周岁了,身为亲祖父,圣上?自然要有所表示。这份召见,十有八九是为了赏赐。

秦恭笔下未停,依旧一页页翻看着?卷宗,落下一个个遒劲的批注。

良久,他才搁下笔,头也未抬,“知道了,下去吧。”

傅九躬身退下。方才那几名已娶妻生子的下属又鱼贯而入,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其中一惧内如虎的下属斟酌着?开?口,“大人,下官家中那口子,偶尔也会扯些小谎,譬如身子不爽利啦,孩儿哭闹,无非是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思,盼着?下官能早些归家,多陪陪她们母子。妇道人家,心思细,脸皮薄,哄一哄,顺着?些,软语温存几句,多半也就?好了。”

旁人如何能从秦大人那张万年冰封,此刻眼下还?带着?淡淡青痕的脸上?窥见心思?秦大人心中所想,唯有秦大人自己知晓。

秦恭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他起身走到门边,负手而立,望着?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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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里,温棠正坐在窗下绣墩上?,对?着?绷架穿针引线,绣绷上?是一对?憨态可掬的小老虎,忽地鼻尖一痒,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脚边,元宝正围着?她打转,湿漉漉的鼻头一个劲儿往她裙角上?拱,哼哼唧唧地撒娇。

“元宝,别?闹。”温棠笑着?轻斥,伸手去揉它毛茸茸的脑袋。揉着?揉着?,她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目光落在小狗那双乌溜溜,仿佛会说话的眼睛上?。

此狗有些眼熟。

她俯身将元宝整个儿抱了起来,举到眼前?,仔细端详。小狗兴奋地蹬着?小短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亲昵声。

温棠盯着?它看了又看,尤其那眼神和黄色毛发,神色变得微妙起来。

她点了点小狗湿润的鼻尖,轻声问,“元宝,你原来是谁家的狗?”

元宝当?然不会回答,小脑袋使劲往上?拱,想去够她的手指。

“大爷回来了!”外?间报春清脆的通报声响起。

温棠刚松开?手,将元宝放下地,抬起头,就?看见秦恭大步地跨过门槛进来。

他身形依旧冷峻,只是眼下那抹淡淡的青痕,在明亮的晨光下愈发明显,比平日更显生人勿近。然而,更扎眼的是他手上?拿着?的东西,

一对?女子用的,小巧玲珑的耳珰?

秦恭迎着?妻子惊讶探究的目光,面沉如水,他走到近前?,将那几件显然属于女子的精巧首饰,随意地搁在了她身旁的小几上?。

在温棠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秦恭突然俯身凑近,带着?强烈的存在感?,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一只大手抬起,不容置疑地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

他盯着?她的眼睛,“送你的。”

阳光透过窗,细细碎碎地洒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俊朗而冷硬的轮廓线条。

外?头,刚走到廊下的国公夫人,本是准备过来跟温棠再敲定下孩子周岁宴的细节,一眼瞧见前?面敞开?的窗户内,

两个身影几乎贴在一块儿,儿子俯身紧贴着?儿媳,扣着?儿媳的下巴,儿媳仰着?脸,两人鼻尖对?着?鼻尖。

国公夫人老脸一热,赶紧扭过头,对?着?身边的婆子,带着?过来人看小辈的热闹劲儿,“哎哟,这小夫妻俩......青天白日的,在窗根底下就?这么......真黏糊啊。快走快走,可别?让媳妇儿看见了,小媳妇家家的脸皮薄,该害羞了!”

可国公夫人只顾着?赶紧扭头离开?,带着?笑意的声音却没?记得放低。

窗户大敞处,

秦恭正等着?妻子温软依偎进怀里,含羞带怯地道谢,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如花瓣般柔润的唇,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却猝不及防,被妻子抵住了胸口。

秦恭盯着?妻子近在咫尺的唇,视线不解地下移,落在她抵住自己的手上?,复又抬头,就?见妻子脸颊飞起薄红,这般羞涩......

他心中刚掠过一丝满意,

却听见妻子带着?清晰恼意的声音响起,“青天白日的,窗还?敞着?呢......你做什?么?”

第42章 温棠说 秦大爷是癞蛤蟆

温棠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窗户关得严丝合缝, 婆母絮叨的声音也?被挡在了外头,可秦恭还杵在屋子里,就在她身后,手里捏着个物件, 温棠从铜镜里瞧得分明, 是女子用的耳珰。

她回过味来,这?是秦恭特意带回来给她的。

温棠扭过身, “夫君, 这?是你要送给我的?”

秦恭每一次白日里归家,总爱做些出人?意料的事,上回晌午归家, 撞见她与周妈妈说得正开怀, 他?倒好?, 进来瞧见, 二话不?说便沉了脸,今日更?是不?声不?响揣了件首饰回来。

其实在温棠的印象里, 秦恭并非从未送过她东西。

只是那都是成婚之前的事了, 彼时两人?尚在相看,每次见面, 他?总会奉上些金银首饰,时新衣裳, 或是她偏爱的糕点。那时她总不?大想收,彼此尚且生疏, 他?又惯常板着张脸,温棠只道是婆母命他?如此,他?自个儿?心底,怕是极不?耐烦这?般应酬的。

后来一次见面, 温棠路上便打定了主意。

待下人?奉了茶,她寻了个由头,婉转提了句不?必再破费,他?倒也?听了进去,自此便再没送过。

如今冷不?丁又带了首饰回来。

温棠不?是秦恭那般煞风景的人?。她迅速敛去眼底的惊讶,仰起脸,做出他?预想中的模样,颊边飞起红霞,唇角弯出甜笑,眼波盈盈地?落在那耳珰上。

只是那准备好?的夸赞之词,到了嘴边却溜走了,化作一句试探,“夫君,这?是......你亲自挑的?”

秦恭仍站在她身后,铜镜里映出妻子渐染绯色的面颊,他?低头“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