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棠叫住一个从里面出来的小丫鬟,“二奶奶如何了?”她原以?为苏意是?争执中磕碰晕厥,却不料那小丫鬟声音发颤,“回......回大奶奶,二奶奶是?小产了......”
这下连周婆子脸上都露出僵硬的表情了。
要知道苏意嫁过?来这么些年了,从来没听说过?怀孕了,从来都是?听到二爷院子里面其他?女人传出喜讯来,现在好不容易听到苏意怀上了,但居然还?是?小产。
周婆子几乎不敢想象苏意醒来会是?何等光景。
大夫还?在里面,苏意尚未清醒,温棠便在外间将院中目睹了争执经过?的丫鬟婆子一一唤来细问,务必要弄清事情原委,是?谁先起?的头,争执到了何种地步,又?是?如何发展到这步田地。
下人们?不敢隐瞒,还?原了当时?情景。
“云姨娘一早抱着孩子来给二奶奶请安,二奶奶这几日总睡不安稳,精神头本就差,偏生孩子认生,见了二奶奶更是?哭闹不休,二奶奶被吵得心烦,便说了句让云姨娘先把孩子抱出去,让奶娘哄着。”
“谁知云姨娘听了,觉得二奶奶是?嫌弃她们?母子,顿时?觉得委屈,非但没抱走孩子,反而把孩子往二奶奶跟前?凑,说什么孩子总归要叫您一声母亲的,求二奶奶多?疼疼他?,莫要嫌弃......”
回话的丫鬟声音越来越低,“然后?,云姨娘就把孩子往二奶奶手边递,二奶奶心烦,伸手轻轻挡了一下,就那么轻轻一下,云姨娘立刻就哭上了,孩子被她一吓,哭得更凶了,二奶奶本就被吵得头晕,加上几夜没睡好,早起?时?还?头晕得差点站不住,如今被这尖利的哭闹声一激,眼前?一黑就栽倒了,奴婢们?当时?都懵了,手忙脚乱地把人扶到榻上,这才知道二奶奶原是?有身子了......”
“方?才大夫才诊出来,二奶奶竟是?有身子了......”丫鬟说完,头垂得更低,满院死寂。好不容易盼来的喜讯,转眼竟成噩耗。
苏意的贴身大丫鬟更是?悲从中来,将一桩陈年旧事也抖落出来,原来当年苏意刚嫁进?来不久,老太太做主给二爷纳了第一个妾,二爷便去了妾室房中,苏意躲在房里偷偷地哭,后?来莫名其妙便见了红,初时?只当月事不调,后?来偷偷请了大夫才知是?小产了,大夫说她体质本弱,不易受孕,那次小产更是?雪上加霜,极易形成习惯性滑胎,此后?多?年,月事一直不准,苏意自己也心灰意冷,不再奢望,前?阵子灌了那么多?苦药汤,谁承想这次再小产。
温棠听完了,眉头皱起?来,目光投向那扇半掩的房门?,里面大夫还?在忙碌,苏意还?没醒过?来。
冷不丁,前?方?又?传来一阵嘤嘤的哭泣声,是?云姨娘抱着孩子过?来了,竟又?闯到了院门?口?,守在门?外的婆子们?伸手欲拦,但是?要是?云姨娘一个人过?来也就罢了,手里面偏偏还?抱着孩子,二爷平日里对这个孩子可是?疼爱得紧,时?常抱在怀里逗弄,这种情况下,婆子们?也不敢下大力气,生怕把孩子吓着了。
云姨娘应该也是?知道现在发生什么了,嘴里面说着是?来赔罪的,她漂亮的脸上,泪水涟涟,梨花带雨的,怀里的孩子好像也感受到了母亲悲伤的情绪,也跟着哭了起?来,这个孩子打小就喜欢哭,更不要提现在有人带着他?哭,扯开嗓子尖声哭嚎起?来,那声音刺耳欲聋,直钻人脑仁。
云姨娘一边哭着,一边竟抱着孩子不管不顾地要往苏意的卧房里冲,苏意此刻还?没醒,身体极度虚弱,哪里禁得住这般吵闹。
守门?的婆子碍于她怀里的孩子,阻拦得束手束脚,眼看云姨娘就要挤过?门?槛,周婆子再也按捺不住,她可不是?二房的下人,当下厉声呵斥,“哭嚎什么?惊扰了二奶奶,你有几条命担待?”
云姨娘被周婆子这突如其来的严厉呵斥吓了一跳,哭声顿了顿,却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哭起?来,抱着孩子就往温棠站立的方?向挣扎,意图绕过?周婆子冲进?屋里去,她心里清楚得很,今日闯下大祸,唯有闹到二爷面前?才有转机!
她低着头只顾往前?冲,抱着孩子的手臂用力挥舞,手肘猛地撞向站在门?边的温棠,同时?,她的脚在慌乱中绊到了高高的门?槛边缘,整个人连同怀里的孩子,直直地朝温棠身上扑倒砸去。
“大奶奶!”周婆子瞪大了眼。
匆匆赶来的国公?夫人前?脚刚听见自己外甥女小产了,后?脚赶过?来,刚一跨进?院门?,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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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海前?线,暴雨依旧不知疲倦地肆虐着,天地间一片混沌,闷雷滚滚。
营帐区一片泥泞,士兵们?穿着厚重的蓑衣,海边码头上,工匠正冒着大雨加固栈桥,修补船只,营地里正在滩涂险要处布下尖锐的木桩和绊脚索,构筑着临时?的石垒木栅。
午时?,营区简陋的伙房飘出饭菜香气,不过?是?些清炒的时?蔬,配上一壶烈酒,主食是?杂粮米饭,各营帐附近,兵卒在雨幕中警惕地伫立,天色阴沉,有人提着防风的气死风灯。
营区中央,一道高大冷峻的身影卓然而立,浑身玄黑甲胄被雨水冲刷得锃亮,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刃上暗红的血迹尚未被雨水彻底洗净,那是?昨日阵斩敌船先锋大将时?留下的印记,那颗血淋淋的头颅,此刻正高悬在己方?战船的桅杆之上,震慑敌胆,血水顺着旗幡不断滴落,融入泥泞。
“大人,海战准备已毕,大船十?艘列阵在前?,小船二十?匿于侧翼礁石之后?,火油,火器,弩炮皆已就位。”副将指着沙盘,“只待对方?按捺不住,趁此暴雨风急,视线模糊之时?来袭,我军便可依计行事,先以?小船诱敌深入礁石区,再以?火油焚其主船,弩炮断其后?路,大船合围,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秦恭凝望着远处黑沉沉,怒涛翻涌的海面,“远崖伏兵,见海上火起?为号,立刻炸崖,主力船队寅时?整扬帆。”
“得令!”副将精神一振,抱拳领命,迅速转身传令去了。
秦恭转身回到主帐,帐内烛火通明,
秦恭卸下湿透的沉重甲胄,换了身干爽的布衣,正对着摊开的巨大海防舆图凝神推演,案头一侧,整整齐齐码放着家书。
这一封新送过?来的是?国公?夫人写的,秦恭拿起?拆开,他?沉默着,又?将信纸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甚至对着烛光仔细检查了信封内侧,也没从信封里翻出其他?的东西。
他?目光迅速扫过?字里行间,国公?夫人自然是?嘱咐他?在外保重身体,万事都要谨慎,不能冒进?,末了告知家中一切安好,勿念云云。
秦恭每日都尽量将胡茬刮得干干净净,就是?人现在黑了点,本来就不白,现在更黑了。
秦恭放下信,提笔欲回,笔尖悬在纸上,却又?顿住,他?再次拿起?母亲的信,仔细看了一遍,确实,除了孩子,再无其他?,两个孩子乖巧伶俐,已能清晰言语,却没有关于妻子的只言片语。
帐外,风雨之声骤然转急。
秦恭未睡,只披衣靠坐在冰冷的炕沿,佩剑就放在手边,昏暗中,他?摸出温棠那封字迹歪扭的信。
她为什么不亲自回信?
是?又?忘了那些字该怎么写么?
早知如此,离家前?,真该多?教她认些字,多?练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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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公?府,正厅。
国公?夫人脸色铁青,从外头赶回的秦府二爷秦长?坤,一双桃花眼耷拉着,扇子也摇不起?来了,长?身玉立地站在母亲面前?,脸色十?分难看。
秦长?坤这几日一直在外面忙公?务,好不容易才忙完回来,却刚踏进?门?就听见噩耗。
底下跪着的云姨娘肩膀耸动,嘤嘤啜泣。
“二爷……”云姨娘期期艾艾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秦长?坤。
国公?夫人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叮当响,“你还?有脸站着?看看你房里这些糟心事儿!这么些天了,你大嫂还?因她那一撞,在榻上躺着,你大嫂腹中是?你大哥的骨血,她跟孩子要是?有个好歹,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脸面去见你大哥!拿什么交代!”
国公?夫人越说越气,直接指着秦长?坤,让他?跪下来,“还?有,好好想想,你怎么跟你媳妇儿交代!”
云姨娘还?在旁边小声地哭着,这个时?候,旁边奶娘怀里抱着的,云姨娘所出的庶子,小嘴一瘪,猛地爆发出尖锐刺耳的嚎啕大哭。
“哇!!”
第53章 第 53 章 国公夫人脸色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