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歌却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求情，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钉在痛苦蜷缩的姜景凡身上，声音里淬着冰冷的嘲讽和失望：

「面子？自尊？姜景凡，你告诉我，你所谓的面子和自尊，是你自己挣来的吗？没有姜家在你身后，你算什么东西？你所拥有的一切，你挥霍的资本，你倚仗的底气，甚至你用来买通别人、陷害自家人的钱！哪一样不是姜家给你的？！」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而你！竟然就用姜家给你的东西，反过来做出让姜家蒙羞、让家族基业动摇的丑事！为了你那可笑又脆弱的脸面，你罔顾人命，把别人的生死、把家族的声誉当成你泄愤的儿戏！你简直死不足惜！」

一旁的林慧心听着姜云歌这番诛心之言，看着儿子惨白的脸和嘴角的血迹，心里恨毒了姜云歌。不过是一条贱命罢了，又不是真的死了，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要不是当初你非要在全家面前给他难堪，他会记恨你吗？说到底还不是你先耍威风逼的！现在倒全成了我儿子的错！还把他打成这样……

姜山华被姜云歌话语中的决绝和杀意吓得身体又是一晃，几乎站立不稳。就在这时，他听到姜云歌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最终审判：

「做错了事，就要受罚。我说过，谁若吃里扒外，勾结外人，一律逐出家族，严惩不贷。」

她环视着二房众人惊惧的脸，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们真以为，我是在开玩笑？是在喊口号吗？」

接着，她再次低下头，看着地上因痛苦和恐惧而瑟缩的姜景凡，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而你，你这个彻头彻尾的蠢货，被人利用了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报了仇雪了耻。」

她冷笑一声：「殊不知，你从头到尾，都只是别人手里的一把枪，一颗棋子。那个突然出现在你身边，怂恿你、给你出谋划策、帮你联系人的所谓『朋友』，就是对方精心安排过来引你入局、让你自取灭亡的诱饵。现在，明白了吗？你还真以为，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跑来帮你『出气』的『好人』吗？」

姜景凡虽然剧痛钻心，但这番话却像一把更冷的刀子，捅进了他的心里，比身体的疼痛更让他难以承受。巨大的难堪、悔恨和意识到自己被愚弄的羞愤，瞬间淹没了他。

姜云歌似乎已经懒得再跟他们多费唇舌。她微微抬手，身后的书荷立刻将一根沉甸甸的、看似普通的乌木棍子，恭敬地递到她的手中。

姜云歌接过棍子，手腕微沉，棍梢轻轻拖在法堂冰凉的石板地上，发出「嗒…嗒…」的、令人心头发毛的摩擦声。

这声音让所有人心头猛地一紧，惊恐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

只见她径直走到瘫软在地的姜景凡面前，没有丝毫犹豫，手臂挥动间带起风声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伴随着姜景凡撕心裂肺的惨叫骤然爆发！

「啊！我的腿！！」

那一棍，精准而狠戾地打断了他的右腿！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暴力的一幕惊呆了！

林慧心愣了一秒，随即像疯了一样就要扑过去：「姜云歌！你住手！你这个贱人！你放开我儿子！你不得好死！！」她嘶吼着，却被两旁早已准备好的保镖死死拦住。

就在林慧心疯狂挣扎哭骂的时候，姜云歌手腕再次扬起，乌木棍带着千钧之力再次落下！

「咔嚓！」

又一声清晰的骨裂声！

姜景凡的左腿也应声而断！他连惨叫都变得微弱，整个人痛得几乎昏死过去。

姜云歌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冰冷地投向疯狂挣扎哭嚎的林慧心，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威胁：

「你猜，我下一棍，会打在他哪里？嗯？」

一直在一旁又惊又怒又怕的柯氏，目睹这似曾相识的狠辣手段，瞬间如遭雷击，尘封了十年的恐怖记忆猛地涌上心头

「十年前，也是在这个法堂，也是这个看似清冷纤弱的姜云歌。那一幕与眼前的画面几乎重叠，柯氏的视线骤然模糊今日法堂的光线似乎也跟着暗了下来，和十年前那天一模一样。姜云歌手里的乌木棍，在她眼里竟和当年那根没什么区别，一样的沉、一样的冷，正朝着……

第163章 清醒

春日的姜家主宅，精致而明媚。阳光透过新绿的树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庭院中，几株晚樱正开得绚烂，粉白的花瓣随风轻轻旋落，假山旁的溪流潺潺，映着湛蓝的天空。空气里弥漫着青草与淡淡的花香，一切都显得宁静而充满生机。

一个小女孩独自坐在廊下的软椅里，膝上摊着一本书，对外面花园里传来的喧嚣笑闹声充耳不闻。今天是姑奶奶的生辰宴会，来了很多客人，但她不喜欢人多，更懒得去应付那些虚与委蛇的交际。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稚嫩却尖刻的吵闹声。

「姜云瑶，这是我们要玩的地方，你走开！」一个稍大些的男孩说着，竟直接动手，狠狠将另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推倒在地。

姜云瑶猝不及防地跌坐在草地上，手心被石子硌得生疼，眼眶瞬间就红了，蓄满了泪水，但她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也没有反抗她没有妈妈护着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凌凌、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声音响起：

「这里谁都可以玩，不是你们的私人地方，明白了吗？」

推人的男孩和他的同伴们闻声回头，看到说话的人，脸色顿时变了，显得有些怯懦。

那声音继续道，冷了几分：「还有，谁允许你们欺负别人了？道歉。」

那几个孩子互相看了看，终究是不情不愿地、含糊地对地上的姜云瑶说了声「对不起」，随即做了个鬼脸，一哄而散。

姜云瑶怯生生地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草屑，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向帮她解围的人，小声嗫嚅道：「谢…谢谢你……你是谁啊？」

她看着这个瘦小的小孩，眼神里带着怯懦，但还是结巴的对着她说谢谢，她开口：「我是姜云歌，是你的大姐。」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姜云瑶还挂着泪珠的脸，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告诫：「以后不要一个人跑到这种容易被人找到的地方。如果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如果暂时没有能力，」她微微把声音压低了些，「就先学会隐藏自己，不要成为明显的目标。明白了吗？」

说完，她没等姜云瑶消化这段话，也没期待她的回答，转身便离开了。姜云瑶愣在原地，看着那个清瘦却笔直的背影消失在花木深处，对她话中的含义似懂非懂。

姜云歌没走多远，就在一处月洞门旁遇到了拿着老式相机的姜云兰。

姜云兰看到她，笑着招手：「来来，云歌，到大堂姐这儿来，给你拍张照片好不好？今天姑奶奶寿辰，留个纪念。」

姜云歌下意识地摇头，她不喜欢拍照。

但姜云兰却不由分说地上前，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不容拒绝的亲昵，半蹲下来调整着镜头：「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总板着一张小脸嘛，要活泼一点才可爱，知道吗？来，看大堂姐这里」

「啪嗒！」

相机快门清脆地响了一声，将小女孩那瞬间略显无奈和疏离的表情定格了下来。

姜云歌听着她那声自然的「小孩子」，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别扭。她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可很多时候，她又确实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