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父母之论

廖梅捂住依旧剧痛刺骨的脖颈，喉咙里嗬嗬作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上下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的声音。

她接触到姜云歌，那毫无人类温度、仿佛能直接冻结灵魂的，冰冷眼神，所有嚣张气焰、泼妇蛮横瞬间被碾压得粉碎，只剩下最原始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法抑制的浑身哆嗦。

姜云歌垂眸，如同神明俯视蝼蚁般凝视着，地上抖若筛糠的廖梅，眼神凌厉如万载不化的寒冰，说出的话语更是字字诛心，将她最后一丝伪装彻底碾碎：

「你，不配『母亲』这个神圣的称呼。而姜远鸿更不配『父亲』二字！」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清晰而有力地震荡在，死寂的宴会厅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般的威严：「做你们的孩子，从不是他们的原罪。而是你们亲手造下的孽、肆意行差踏错的路，才是真正的、不可饶恕的过错！」

她稍作停顿，环视全场，看着众人各异的神色，然后目光重新落回廖梅身上，说出了那句敲击着，每个人心扉的古老诗篇：「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生养之恩，本应重于山岳。试问你们二人，可曾做到其中一二？」

紧接着，她引述古训，其声朗朗，如同洪钟大吕，敲击在每个人的良知上：

「《格言联璧》亦言：『教子弟于幼时，便当有正大光明之气象；检身心于平日，必不可无忧勤惕厉之功夫。』修身齐家，贵在严以律己。试问你们，又可曾谨守半分？！」

这番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众多族人心海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一些年长的族人面露惭色，不由自主地开始反思自身。是啊…生了孩子，难道仅仅只是给了性命便够了吗？『抚、畜、长、育、顾、复』…这其中的责任与付出，我们又可曾尽心尽力？平日对自身的言行检点，是否足够谨慎？对子女的教育，是否真的立定了『正大光明』的基础？）他们仿佛被戳中了心事，眼神闪烁，暗自汗颜。

而一些年轻的子弟，则感同身受，内心涌起强烈的共鸣与酸楚。家主说得太对了！父母生养我们，我们自然感恩。但很多时候，他们只是凭着一句「为你好」，便强行安排一切，从不听我们的想法，仿佛我们只是没有思想的木偶……这种爱，太过沉重，令人窒息。原来古人也早有训诫，父母也需「检身心」、「忧勤惕厉」啊。）他们相互交换着眼神，仿佛找到了某种情绪的出口。

更有一些自身行为亦有偏差的父母，虽表面强自镇定，内心却如同被针刺般不安。难道…孩子不孝、兄弟阋墙，根源真的在于我们做父母的失德？《朱子家训》有云：『父之过，子之承。』『家门不和，多为长者无德。』 我们是否…真的做错了？）他们不敢深想，却无法摆脱那瞬间袭来的心虚与恐慌。

诚然，世间确有父母，将生育之恩视为无上功绩，认为子女此生都该感恩戴德、无条件顺从。一旦发生争执，便全是子女「不懂事」、「不孝顺」，从不愿反思自身。这种单方面施加的、令人窒息的爱与期望，往往成了子女生命中无法言说的重负。

他们无法选择出身，只能被动接受。故古人云：「兄弟不和，多为父母失德。」、「家风败坏，必自上始。」此刻，姜云歌的话语，无情地撕开了这层，看似温情脉脉的面纱，将家族内部深藏的痼疾，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引发了深刻的集体反思，与无声的灵魂拷问。

而姜云歌在说完这一切之后，便不再看地上那摊烂泥般的妇人，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她自身的一种玷污。

而姜云雪听着家主这番掷地有声、引经据典的斥责，心中悲苦与酸楚翻涌不息。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从未从她的腹中，降临到这个世上…宁愿从未做过他们的孩子…这身血脉带来的不是温情，而是无尽的屈辱与伤害…，这念头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但奇异的是，剧烈的痛楚过后，竟泛起一丝麻木的解脱。

姜云歌已经转身，目光平静却带着千钧压力，穿透人群，直直射向面色紧绷的姜山奎。

「山奎爷爷。」她的声音不大，却似蕴含着奇异的魔力，让厅内所有细微的，声响瞬间消失，重归死寂：「您觉得，方才云雪，所说关于姜景硕的种种，是实情吗？」

姜山奎被这单刀直入的，问题问得眼皮猛跳，眼神下意识地闪烁回避。但是不行，他强行在脸上挤出一个看似，无奈又饱含慈祥的笑容，试图打起感情牌：

「那个…云歌啊…」话音刚出，便接触到姜云歌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眼睛，他心头猛地一凛，慌忙改口，语气带上了明显的恭敬与畏惧。

「…家主。景硕那孩子…是有些顽劣跳脱，年轻人嘛，难免行差踏错，但他本质绝对不坏的！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伤天害理、人神共愤的事情呢？绝对不会的！这中间定然有天大的误会！」

他重重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一旁脸色苍白、默默垂泪的姜云雪，语气变得格外「语重心长」，仿佛一位苦心孤诣的祖父在开导不懂事的孙女：「云雪啊，我的好孙女，你还年轻，很多事情的复杂内情你不了解，可能…可能只是看到了表面，产生了极大的误会也说不定。爷爷知道，这些年，你爸爸妈妈，或许因为景硕是男孩，又更调皮惹事些，对你的关注和照顾有所忽略，但那是因为你从小就乖巧、懂事、省心，让他们很放心啊！天下哪有不爱自己骨肉的父母呢？他们心里肯定是疼你的，只是表达方式不同，你要多加体谅，理解父母的难处啊…」

第113章 逐出

他顿了顿，继续编织着拙劣，而虚伪的谎言，企图混淆视听：「至于你哥哥那天一时冲动打了你，实在是因为气昏了头！恨铁不成钢啊！爷爷后来特意去打听过了，那个总缠着你哥哥、和他混在一起的女孩，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她之前是不是，还抢过你喜欢的人？你哥哥那是心疼你，看不得你受委屈，想替你出头教训，一下那个品行不端的坏女孩，结果方式方法过于激烈了点，正好被你和阮家那孩子撞见，这才产生了天大的误会！云雪，乖孩子，不要怕，跟你哥哥道个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家主说清楚就好了，你们是亲兄妹，血脉相连，你哥哥心里肯定是向着你的……」

而姜云雪听着爷爷这番「慈爱」却字字如刀、将她所有痛苦轻描淡写扭曲成「误会」和「为你好」的言论，心脏虽然仍像被凌迟般疼痛，但竟已不如先前那般锐利难忍。

原来…心彻底死了，是真的不会再觉得痛了…原来…在他们眼里，她所受的一切委屈和伤害，都可以被如此轻易地篡改和否定。

她的眼泪无声地淌得更凶，心中那片早已破败不堪的荒原，在经历了被亲生母亲当众辱骂、推向深渊的终极背叛后，此刻对任何事都已麻木，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姜云歌已经懒得再听，姜山奎这番浪费时间的、毫无意义的狡辩。她今日之所以还有耐心在这里周旋，不过是在等待一个彻底收网、一击必杀的时机。

她不再看脸色变幻不定的姜山奎，只微微侧首，给了侍立一旁的书荷一个极淡的眼神。

书荷立刻心领神会，立刻发出了一些证据。

下一刻

宴会厅内，几乎所有姜家族人的，手机都默契地同时震动了一下！众人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查看。加密群组里，弹出了书荷刚刚发送的数份文件截图和资料摘要！

众人点开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里面清晰地罗列着姜景硕，多年来欺男霸女、聚众淫乱、甚至包括那次强奸事件的，详细调查记录、受害者经过模糊处理但，依旧触目惊心的证词片段。

廖梅通过秘密账户转账，给受害者家属要求封口的，银行流水清晰截图……时间、地点、涉及人物、金额数目，一应俱全，铁证如山，根本无法抵赖！

「我的天啊…这…这竟然全都是真的！」

「这么多详细记录…时间跨度这么长…这姜景硕简直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他居然还和那个抢了自己妹妹男朋友的女人搞在一起？真是无耻之尤！」

「他们这一房他们……竟然一直都知道，还帮着遮掩处理？太无法无天了！」

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开来，众人看向姜山奎的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鄙夷、愤怒和震惊。

姜山奎听到周围毫不掩饰的议论，看到族人脸上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厌恶与唾弃，眼神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阴狠与怨毒，但更多的是颜面扫地的愤恨。

这时，姜云歌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再次响起，彻底打断了他最后一丝侥幸：「奎爷爷，现在这些证据，您觉得够清楚了吗？如果您还想继续『深入了解一下内情』，我这里还有几段相关的现场监控录像片段，和当事人的录音，可以现在就在大屏幕上放出来，供各位族人一起『鉴赏』品评。」

姜山奎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脊梁，猛地闭上眼睛，脸上肌肉剧烈抽搐了几下，最终化为一片死灰般的颓然，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丝气音：「不…不必了…家主…。景硕他…罪证确凿，罪有应得。该如何惩罚…全凭家主决断。」他知道，事已至此，任何挣扎都只是徒劳。

姜云歌闻言，淡淡颔首，语气平静无波：「哦？既然您也认为他罪有应得。那么，依照族规，姜景硕品行恶劣，触犯家规多条，即刻从姜氏族谱中除名。」

「不行！绝对不行！！」本就因恐惧，而浑身哆嗦不止的廖梅，一听姜云歌竟真要将她的命根子除名，那意味着他们将失去一切！极度的恐慌瞬间压倒了恐惧。

她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爆发出凄厉而沙哑的尖叫，猛地想要扑过来：「你不能这样做！她们都是自愿的！真的！都是那些贱人自己贴上来的！我的儿子只是睡了几个女人而已，这算什么大错？！你不能这么对我们！」

她绝望地转向姜山奎，嘶声哭嚎：「爸！爸！您救救景硕吧！不能把他赶出去啊！他是您的亲孙子啊！」

姜云歌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这歇斯底里的妇人，直接一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