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濒临崩溃的姜远伯听到「除名」二字,更是如遭雷击,面如死灰,浑身力气被瞬间抽空,彻底瘫软下去,仿佛一摊烂泥。
林慧心猛地一把推开一直拦着她的方琴,方琴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而一旁的丈夫姜远杰眼疾手快,赶忙扶住。
林慧心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如同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妇,跌跌撞撞地冲开人群,直扑到姜云歌面前!
她是真的怕了!她万万没想到,姜云歌竟然真的敢下如此狠手,丝毫不顾忌她公公姜山华的身份与颜面!她原本只当对方是个年纪轻轻、初登高位的小姑娘,以为好拿捏得很。
虽然一再被强调不得迟到、不得缺席,可她当时真心觉得没什么要紧,更何况她的儿子是有「正经事」才耽搁的,不来又能怎样?难道还犯法不成?
她又想起之前姜云歌就打过姜远伯,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丝毫不耽误她厌恶她,小小年纪就敢打长辈,所以这次儿子说他有工作,不能来参加宴会的时候,她也无所谓地摆手,让儿子去工作,只是那个时候的她,是真的以为儿子不来,是因为有工作,她也没有想到儿子会这样的啊!那个时候的她还在想,要因为我儿子忙于工作未能到场,姜云歌就要惩罚他,自己定有办法让她好看!
可直到此刻,亲眼目睹姜云歌雷厉风行、毫不容情的铁腕手段,林慧心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想到儿子可能要承受家法之苦,她的心就如同被刀绞一般痛楚悔恨。早知如此,她绝不会如此轻视她。
无尽的后悔与恐惧攫住了她,林慧心「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仰起涕泪纵横的脸,朝着姜云歌哭天抢地地喊道:「家主!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让景凡来的!是我告诉他不来也没关系的!都是我的愚昧无知!求求您,求求您不要给他上家法!我求您了!我给您磕头了!」她语无伦次,说着竟真的要以头叩地。
众人见她如此,部分心软之人面露不忍。
姜景硕的母亲廖梅(姜远鸿之妻)见状,立刻从人群中跨出一步,脸上堆起看似忧心忡忡的「劝和」姿态,语气拿捏得既像是关心又像是规劝:「家主,您看看…这…慧心她纵有千般不是,终究是您的长辈,如今都给您跪下了…景凡那孩子说到底也就是年轻贪玩,心思没定,没来参加宴会固然有错,但也绝非什么十恶不赦、不可饶恕的大罪过不是?小惩大诫,令他闭门思过、深刻反省也就罢了,何必非要动家法,搞得如此兴师动众呢?这若是传扬出去,让外人听了去,不知内情的,恐怕该非议您年纪轻轻便手段严苛、不容人了……」
她的话尚未说完,其公公姜山奎已是面色铁青,厉声呵斥道:「廖梅!你给我住口!退下!这里何时轮到你来置喙家主决策?!」
然而,有人开了这个口子,同样心怀鬼胎、暗自担忧自家大哥,和自己的利益的吴有萍(姜远涛之妻)便也按捺不住,假笑着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几分虚伪的圆滑:「是啊,家主,大家说到底都是一家人,血脉至亲,何必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得如此剑拔弩张,伤了彼此的和气呢?有点小错,关起门来自家教训几句,让他知道错了也就行了。动不动就打啊罚啊,这多不好是吧!甚至因为一点小事还要惊动警方,这…这也太伤感情了不是?再说了,对您自己刚刚执掌家族的名声也不好啊,显得太过冷酷、不近人情,这以后…还怎么让族人心服口服地接受您的管理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姜婉柔(姜雅文母亲)眼神闪烁,也小心翼翼地轻声帮腔:「哎呀,家主,几位婶婶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都是自家骨肉,些许小事,或许真的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
廖梅见竟有人出言附和,为了保住儿子,更是豁出去了,声音陡然拔高,盖过了所有议论:「爸!我说错什么了?本来就是小事一桩!还有我儿子景硕!他那天的情况您也知道!他就是和云雪那丫头吵了几句嘴,在气头上,一时冲动才不小心动了手而已!凭什么就要杖责三十,还要关进暗阁那种地方?!这惩罚也太重了!」
她越说越激动,竟猛地转过身,一把将一直瑟缩在她身后、低着头的姜云雪粗暴地拽了出来,毫不留情地推搡到众人面前,厉声逼迫道:「云雪!你自己说!那天是不是你先做错了事,不懂规矩,你哥哥看不过眼才好心教训你几句,你却怀恨在心,才故意引得你哥哥,口不择言说了些胡话?!是不是你自己在外面行为不端,丢了姜家的脸,你哥哥气不过为了维护家门清誉,才打了你几下?!你快跟家主说清楚真相啊!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哥哥被冤死吗?!说啊!你倒是说话啊!」
姜云雪被母亲这突如其来的粗暴一推,踉跄着差点摔倒。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那张因护子心切而扭曲狰狞的面孔。最后一丝对母爱的渴望、对亲情的幻想,在这一刻彻底灰飞烟灭。
第111章 惊恐
原来在她心里,我从来都是可以随意牺牲、随意践踏的垫脚石…为了保全哥哥,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把所有污水、所有不堪的罪名都扣到我头上…
她好像从来就不明白,或者根本不在意,「行为不端」这四个字扣在一个未出嫁的女孩身上,会带来多么毁灭性的名声损害,会让我未来如何不堪…不,不仅仅是女孩,任何人被扣上这样的帽子,都将万劫不复…而亲手给我扣上这帽子的,竟然是我的亲生母亲…无边的悲凉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心脏。
她想起自己被关进静思阁时,还曾满腹委屈不解,甚至对家主姜云歌生出一丝怨怼。直到今天被放出来,母亲迎头便是两记狠狠的耳光,和无尽的恶毒咒骂,她才恍然明白,家主那看似惩罚的「静思」,实则是将她从即将爆发的、更猛烈的家庭风暴,与暴力中隔离出来,是一种沉默却坚实的保护。
想到这里,她忽然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直直望向主位上那位清冷绝艳的家主,露出了一个极其悲伤、却又带着彻底解脱意味的惨淡笑容,她脸颊上那尚未消退的红肿指印,在灯光下清晰得刺眼。
姜云歌凝视着她眼中那深切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悲哀,眼神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但依旧维持着沉默,等待着。
在所有人或好奇、或紧张、或威胁的注视下,姜云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多年的,郁气全部吐出。
她的眼神从最初的惶惑不安,逐渐转变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她的声音不大,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坚定,足以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回家主。并非如此。事实是,哥哥姜景硕,他品行不端,并非一时冲动。他常年在外拈花惹草,生活糜烂,对未婚妻不忠,对父母不孝,对妹妹不爱护,实乃家族祸害。他…他曾利用权势,强奸了一个无辜的女孩,事后…是妈妈亲自拿了巨额钱财,给那受害女孩的家人,威逼利诱,强迫对方接受流产并立刻离开本地,永不得回。而类似这样仗势欺人、泯灭良知的事情,爸爸和妈妈…暗中已经处理过不止一次了。」
「哗!!!」
这番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瞬间引发了比之前任何指控,都更具爆炸性的轰动!全场哗然!
廖梅瞬间脸色血红,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彻底失控失态,尖声叫骂起来:「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你这个吃里扒外、恩将仇报的小贱人!你给我闭嘴!我打死你这个胡说八道的丧门星!」
她状若疯癫,张牙舞爪地就想要,扑上去撕打姜云雪,却被时刻戒备的书荷,一个眼神示意,两名护卫立刻上前死死拦住了她。
廖梅被护卫架住,身体无法动弹,只能赤红着双眼,像看待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死死瞪着姜云雪,嘴里仍在疯狂地咒骂嘶吼:「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姜云雪!你敢污蔑你哥哥!你敢瞎说!你不得好死!贱人!放开我!我要撕烂她的嘴!早知道你是个这样的畜生,我就不应该生下你,早就应该宰了你,你敢污蔑你哥哥,我要打死你。」
而大家都被姜云雪的指控所吸引的瞬间,又听到了廖梅的疯狂咒骂,很多人都皱眉这是一个做妈妈的,怒骂亲生女儿的话,这……
谁也没有注意到姜云歌是何时动的。
仿佛只是一道模糊的影子掠过,下一刻,她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廖梅面前。一只手,一只看起来纤细白皙、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已然精准无误地扼住了廖梅的咽喉!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姜云歌竟然单臂发力,硬生生地将一个成年妇人提了离了地面!
廖梅整个人被悬空提起,双脚无力地蹬踹着。她的脸颊因瞬间的窒息,和血液不通而涨得通红发紫,双手拼命地、徒劳地试图掰开姜云歌,那只铁钳般的手,却发现那手指如同钢浇铁铸,纹丝不动。
全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远超常人理解的一幕彻底惊呆了!
姜山峰的儿子姜远宗,看到这样的场景,骇得顿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发白。
这…这家主…她竟然,他下意识地就想冲上前去,然而他猛一回头,却看见自己的父亲姜山峰。姜山峰虽然刚开始时眼中也闪过极大的诧异,云歌她…竟有如此身手和力量?
但随即想到她行事,向来极有分寸,绝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真的闹出人命,便强行压下震惊,恢复了镇定。他对着焦急的儿子微微摇了摇头,用眼神严厉地制止了他,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
而其他族人,早已是目瞪口呆,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我的老天爷!家主她……她把一个成年人给单手举起来了?!这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这得需要多么恐怖的力量?!天呐!,
此时的姜山奎也完全愣住了,他的心里突然没来由地涌起一阵强烈的心慌。他本能地将这丝心悸强压下去,定睛一看,见廖梅的脸色已经开始由红转青,眼看就要窒息,急忙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恳求:「家…家主!你你冷静啊!廖梅她妇人之见,愚昧无知,冲撞了您,罪该万死!但…但请您高抬贵手,饶她一命!家族盛宴,若是闹出人命…终究…终究不美啊!有话好说,万事好商量!」
他刚下意识想转头,让儿子姜远鸿上去帮忙劝解,结果猛地想起儿子才受了家法,伤势沉重,根本无法久坐,早在祭祖结束后,就被直接抬出去安置了,此刻根本不在现场。
就在这时,姜云歌冷漠地瞥了一眼,手中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廖梅,仿佛丢弃一件垃圾般,随手将她甩了出去。
廖梅重重地摔落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干呕,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
书荷适时地、从容地递上一方干净的真丝手帕,好像做了很多次这样的动作,无比娴熟。
姜云歌接过,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只,刚刚扼住喉咙的手,眼神幽冷,面容铁青。她一步步从容不迫地走向瘫软在地、不断向后瑟缩躲闪的廖梅。
廖梅那张刚刚恢复些许血色的,脸再次被恐惧席卷,她看着步步逼近的姜云歌,如同看着从地狱而来的修罗魔鬼,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魔鬼…她是个魔鬼…,她手脚并用地向后退缩,想要逃离。
姜云歌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目光冰冷彻骨,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还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