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景辰彻底震惊了，脱口而出声音都带着颤抖：「你…你知道他让我做什么吗？你就让我去接手？」

姜云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望向窗外的马场，语气淡然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我想，父亲是希望你多与我亲近，或许在他看来，获得我的认可和支持，对你未来的发展，乃至在将来的家主择选上都会更有利。对吗？」

姜景辰如遭雷击，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不生气的吗！」他感到一种无所遁形的羞耻感，父亲将他当作一枚棋子，而这一切竟然早已被看客看得分明。

「我是怎么知道的不重要。」姜云歌转过身，重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仿佛能看透他所有的羞愧和挣扎，「重要的是，你现在是不是更加认定，他只是在利用你，把你当成工具，根本就不爱你？」

姜景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死死咬住嘴唇，沉默即是默认。巨大的失落和委屈几乎要将他淹没。

姜云歌的声音再次响起，冷静而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姜景辰，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即使是被当作『工具』，也首先得拥有被当成工具的价值。不是谁都有这个资格的。在你还没有能力彻底反抗规则之前，暂时的顺从和理解，是保护自己、积蓄力量最明智的选择，而不是徒劳地头破血流，自讨苦吃。」

「等到你真正强大到足以制定规则的那一天，所有的决定权，自然都会回到你自己手中。我知道这对现在的你来说很残忍，但这就是你在成长的道路上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她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一瞬，但语气依旧清冷：「相比之下，你更应该庆幸，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只把你当作工具。」

第90章 是家主还是姐姐

姜云歌的目光沉静如水，却仿佛能穿透人心。她看着眼前这个，仍带着少年倔强与委屈的弟弟，声音平稳却字字千钧，敲打在寂静的走廊里，也敲打在姜景辰翻腾的心上：

「姜景辰，你真的觉得这个世上，没有人是真心疼爱你吗？」她稍作停顿，让他消化这句话：「难道真的没有一个人，不是因为你是『姜家少爷』，不是因为你未来可能继承家业、成为家主而接近你、对你好的人吗？」

她的目光扫过病房门，语气深沉了几分：「我想，她照顾你、保护你，完全只是因为你是『姜景辰』，是她的弟弟。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没有任何家族利益的考量，仅仅是出于真心。不是吗？」

姜景辰听着很是触动，他看着躺在那里姐姐心里微微一动，不……还有姐姐！姐姐从来都是这样……她只要他平安快乐就好。

接着，姜云歌的语气转为，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陈述着冰冷而真实的规则：「你生在姜家，从出生那一刻起，就享受着普通人，几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财富、资源和地位。你所拥有的一切奢侈和便利，都不是凭空得来的，是姜家无数前人用心血、甚至牺牲积累下来的基石。」

「成年人的世界，尤其是掌控这样一个家族的世界。」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很多时候就是由无数个『迫不得已』和『权衡利弊』组成的。想要维持这份常人，难以想象的生活秩序和家族荣耀，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承担起与之匹配的责任。」

她的目光锐利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千万别跟我说你不需要这些，如果你真这么天真地认为，那我可能真的会动手教训你，让你彻底明白道理。」

「或许你会觉得这很冷血，很自私，」姜云歌继续说道，语气没有丝毫软化：「但这就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现实。父亲今天这样的处置，和我想的是一样的。我会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

「唯一不同的是」她话锋微微一转，带上了一丝近乎严厉的教导意味：「我会告诉你，我为何会这样做。姜景辰，你告诉我，如果我们今天不这样做，不像父亲那样冷静处理，反而像你一样不管不顾地喊打喊杀，结果会是什么？」

她并不需要他回答，直接给出了答案，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最后，绝不会只是你和元凯杰两个人的私怨。那会升级为姜家和元家的全面冲突！是你死我活的家族战争！你想为此赔上你自己的一生吗？」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锐的叩问：「到那个时候，真心疼爱你的姐姐，你又该如何安置她？！难道要留她孤独一个人在这世上生活吗？！你想过吗？！」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一字一顿，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毕竟，在她的世界里，你这个弟弟，很可能就是她唯一的、真正的亲人。不是吗？」

姜景辰闻言，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所有的愤怒、不甘和委屈，在这番冰冷而残酷的现实剖析和亲情拷问下，开始寸寸碎裂。

他当然知道大姐说的是对的，这是维护家族利益和整体稳定最理性、也是代价最小的选择。

他只是……只是被愤怒和心疼冲昏了头脑，无法控制那喷薄而出的情绪。巨大的懊悔和后知后觉的恐惧席卷了他，他深深地低下头，肩膀垮了下去，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姜云歌看到他这副样子，知道他的话终于穿透了那层愤怒的壁垒，触及了他内心的理智与柔软。她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剩下的需要他自己消化。

她没有再多说，直接转身，准备离开病房。

然而，在她握住门把手，即将开门出去的瞬间，她停下了脚步。她没有回头，背对着姜景辰，却留下了最后一段话。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同刻印般，精准地落在姜景辰骤然收紧的心上：

「父亲让你接近我，或许他的初衷，是为了姜家未来的家主择选来布局，让你与我这个姐姐『培养感情』，为日后铺路。」

她微微停顿，让这句话的含义充分沉淀。

「但是」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是否带着目的而来，选择权，从来都在你自己手里。」

「如果你真心把我当作姐姐来靠近，而不是一个需要你小心翼翼算计、讨好的目标或家主，」她的语气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那么，谁又能真正强迫你呢？」

「这件事本身，就看你怎么选。」她的总结简洁而冰冷，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开放性：「是愿意单纯地多个能管教你，在必要的时候，可能护着你的姐姐，还是多个你需要时刻揣摩心思、费力讨好的未来家主？这是别人强迫不了你的，不是吗？」

最后，她仿佛卸下了所有沉重的包袱，只留下一句轻描淡写却充满力量的话：

「至于别人会怎么想，又有什么关系？」

话音落下，她没有任何犹豫，拧开门把手，身影干脆利落地消失在门后，只留下姜景辰一个人，僵立在空旷的走廊里，耳边反复回响着那些冰冷又滚烫的话语，心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和迷茫。

姜景辰在空旷的走廊里不知站了多久，仿佛一尊被遗弃的雕塑。头顶冰冷的灯光将他，失魂落魄的影子拉得很长，大姐那些冰冷又滚烫的话语，依旧在他脑海中反复冲撞，搅得他心神俱裂。

最终，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拖着沉重的步伐，近乎麻木地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内只亮着一盏柔和的床头灯，温暖却微弱的光线清晰地，勾勒出姜云瑶依旧苍白虚弱的面容。然而，与之前不同的是，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眼眸此刻正微微睁开，带着刚醒来的迷茫和虚弱，静静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第91章 活在当下

听到开门声，姜云瑶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视线有些吃力地聚焦。当看到是姜景辰时，她那毫无血色的嘴唇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似乎想努力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这一幕，像一把最温柔的刀，瞬间剖开了姜景辰所有强撑的硬壳。

巨大的愧疚、后怕、心疼以及刚刚被大姐强行灌输的、关于责任与现实的沉重，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所有的倔强、愤怒和委屈，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最纯粹的懊悔和依赖。

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病床前，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这个动作牵扯到他身上的伤处，但他浑然不觉。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碰触姐姐打着石膏的腿，却又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最终只能无力地，抓住洁白的床单，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

他抬起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红肿，和尚未干涸的血迹，狼狈不堪。他望着姐姐虚弱的脸，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哽咽：

「对不起……阿姐！」

「对不起…！」

「都是我不好…是我太冲动…是我没用…要不是我…你就不会被他用马鞭甩下去…对不起…」

他哭得像个迷路后，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不再是之前那种，充满攻击性的咆哮，而是脆弱、无助、充满了深切自责的呜咽。

姜云瑶看着他跪在床边痛哭流涕、满脸伤痕和泪水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和心疼瞬间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