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艰难地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因为虚弱,手臂微微颤抖着,温柔又轻缓地抚上弟弟凌乱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一片羽毛。

「小辰…」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伤病初愈的沙哑,却有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妈妈走的时候…我们虽然还很小…但是…我记得妈妈说过的话…」

她微微喘息了一下,继续轻声说道,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却很清晰:「她说…我们姐弟俩…以后要相互扶持…平平安安的…只要开心快乐就好…」

「我不知道…你和爸爸吵架…具体是为了什么…」她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但是…刚才迷迷糊糊…听到大姐对你说的话…我好像明白了一点…」

「你不想…按照爸爸说的去做…你觉得那样…是在利用大姐…对不起她…对吗?」她轻声问道,眼中充满了理解。姜景辰闻言明白阿姐明白他的心思。

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像小时候安慰做噩梦的他一样:「但是小辰…就像大姐说的那样…你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去接近她…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不要管别人怎么说…也不要管爸爸怎么想…」她的语气温柔却坚定:「我们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明白了吗?」

姜景辰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望着姐姐,喃喃地重复着她的话:「问心……无愧?」

「嗯。问心无愧!」姜云瑶肯定地点头,因为虚弱,她的笑容有些勉强,却无比真诚:「以后的路…还那么长…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小辰…我们…活在当下...活的开心…好不好?」

「活在当下吗?」姜景辰有些迷茫地重复着,似乎不太理解这个词在此时此刻的意义。

「嗯,」姜云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晰一些:「开心一天…是一天。太遥远的世界…我们不去想它了…只要现在…我们是开心的…就好。」

她稍微停顿,积蓄了一点力气,继续温柔地开导他:「所以…不要怕…也不要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不要觉得因为爸爸让你去找大姐…你就对她抱有愧疚…不是这样的…」

「按照你心里…真正的想法去做…去和她相处…就好了…」她注视着他的眼睛,仿佛要将这份力量传递给他,「知道吗?」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姜景辰逐渐平息的抽泣声。

窗外夜色深沉,但床头这盏小灯散发出的温暖光芒,和姐姐温柔坚定的话语,仿佛为迷途的弟弟点亮了一盏小小的灯,虽不足以照亮所有前路,却足以驱散眼前的迷雾,让他暂时找到了一个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

病房外的走廊尽头,灯光略显昏暗。

书荷安静地侍立在一旁,看到姜云歌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她立刻快步迎了上去,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两人能听见,语气清晰而干练:

「小姐,事情经过基本查清了。」

姜云歌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首,示意她继续。

书荷条理分明地低声汇报:「今天马场的事,确实是元家的元凯杰先动的手。起因是他一直记恨您之前将潘可颖送进监狱的事,不敢直接针对您,便想拿景辰少爷出气。」

她稍作停顿,继续道:「他原本是想用马鞭抽打景辰少爷的马,使其受惊,想让景辰少爷落马出丑。但当时两匹马距离很近,他手法又糙,马鞭挥出去失了准头,不小心重重抽在了云瑶小姐的坐骑上。那匹马突然受惊狂飙,才导致了云瑶小姐被甩下马。」

说到这里,书荷的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后怕:「万幸的是,后面跟着的保镖虽然反应极快,但还是太远了,在云瑶小姐坠地的瞬间冲上去徒手接抱了一下,做了缓冲。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书荷其实也有些心惊,当时场面极其惊险,云瑶小姐几乎是头朝下栽下来的,若不是那一下缓冲……

「景辰少爷亲眼看到姐姐坠马,」书荷的声音依旧平稳,却隐约透出几分叙述事实之外的意味:「当时就急了。他立刻策马冲过去,不是去找元凯杰理论,而是直接用马鞭,狠狠回抽了元凯杰的马匹,那匹马吃痛扬起前蹄,将元凯杰摔了下来。」

第92章 遇袭

她最后补充了细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脆利落感:「元凯杰的右臂骨折,并非简单坠马所致。是景辰少爷在他落地后,立刻跳下马,冲上去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时,两人扭打挣扎间,景辰少爷用力将他掼倒在地,用膝盖压住时,不慎用体重压断的。」

汇报完毕,书荷微微垂首,不再多言,安静地等待指示。

姜云歌原本冷肃的面容,在听到最后一段时,眼底深处倏然掠过一丝极快、极淡的笑意,如同冰湖表面骤然闪过的一缕微光,瞬间即逝,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姜云歌听到这里倒是有些诧异,倒是还有点血性。知道以牙还牙,当场就给自己和姐姐讨回来,手段虽然稚嫩粗暴了些,但总比只会哭哭啼啼,或者指望别人替他出头的软蛋强多了。

她脚下步伐依旧未停,径直朝着走廊出口走去,只是那原本冰封般的侧脸线条,似乎微不可察地缓和了那么一丝丝。

姜云歌听完书荷的汇报,眼底那丝微不可察的赞许稍纵即逝,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冷冽。她并未多言,只简洁吩咐道:「书荷,去准备一下,回主宅。」

「是,小姐。」书荷颔首,立刻转身通过耳麦低声安排车辆和安保事宜,动作干脆利落。

姜云歌转身重新推开病房门。

室内,姜云瑶已经清醒,正靠着枕头,脸色依旧苍白。姜景辰则像一只受惊后,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的幼兽,听到门响,立刻低下头,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姜云歌径直走到病床边,目光落在姜云瑶打着石膏的腿上,语气平稳地问:「感觉如何?还好吗?」

「没事了,大姐,就是还有点疼。」姜云瑶轻声回答,努力想挤出一个让姐姐安心的笑容,却因为虚弱显得有些勉强。

姜云瑶看到大姐来了,还这么关心自己,就放下了担忧,大姐好像没那么生气了…还好…

「既然醒了,那就回去休养。」姜云歌的语气没有太多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安排:「书荷已经安排好了。」

很快,车辆准备就绪。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将姜云瑶安置在宽敞的房车后座,垫好软枕。

姜景辰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看到姜云歌已经端坐在车内,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他顿时又变成了那只胆怯的鹌鹑,脚步钉在原地,犹豫着不敢上前。

姜云歌甚至没有抬眼看他,清冷的声音直接传来:「你准备在那里当雕塑?还是打算在医院门口过夜?」

姜景辰脸颊瞬间涨红,像是被揪住了尾巴,再不敢迟疑,慌忙低着头钻上车,缩在最靠边的位置,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座椅里,全程大气不敢出。

回程的车上异常安静,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姜景辰尽可能地,将自己缩在宽大的座椅里,减少存在感,偶尔极快地、偷偷地抬眼看一眼对面的大姐。每当对上她那看不出情绪的侧脸,又立刻像被烫到一样迅速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

姜云瑶也被这低压气氛感染,加上身体不适,更是连呼吸都放轻了。这副鹌鹑似的模样,让前排副驾的书荷从后视镜里看到,眼底都不由得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最终还是姜云瑶按捺不住心里的忐忑,小声开口问道:「大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姜云歌的视线从窗外,飞速掠过的夜色收回,声音平静无波:「回主宅。你们这几天就在那边住下,方便照顾。至于明天的晚宴,你不用出席,安心养伤就是。」

「哦,好……」姜云瑶连忙点头,心里却因为「主宅」和「家族宴会」这几个字更紧张了。

姜云歌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难得地多解释了一句:「不用紧张。你受了伤,明天不必出席宴会,好好休息。只是开祠堂祭祖时,需要你露个面,之后便可回去休息。都是自家人,人不多,不必有压力。」

姜云瑶闻言,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还好不用应酬……不过,当她出现在祠堂,看到那么多人的时候,才知道姜家居然有这么多人,对于大姐口中的人不多感到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