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顿了顿,想起门外的景象:"她带来的那些保镖,绝非寻常,那阵仗,分明是最高级别的安保配置。这绝不仅仅是为了保护一个家族受宠的女儿。"
韩老爷子静静听着,眼中流露出欣慰和赞赏之色。他缓缓放下茶盏,看着自己这个看似跳脱、实则心思敏锐的孙子,终于不再隐瞒,沉声道:"你观察得很仔细。那是因为,云歌她,不仅仅是姜三房的女儿,更是姜家现任的家主。"
"家主?"韩煜桁闻言,纵然心里有所猜测,仍不免吃了一惊。如此年轻的家主?而且还是个女子!这在几大世家中可谓绝无仅有。
他愣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所有疑窦瞬间有了答案,不由低声道:"原来如此……我就觉得,她绝非简单人物。"那股沉静气场,那不容置疑的决断力,那超乎年龄的从容,原来皆源于此。
韩老爷子缓缓点头,目光悠远,仿佛已预见到帝都风云,将因这位年轻家主的回归而再起波澜。
车厢内一片极致的静谧,仿佛与世隔绝,只有轮胎碾过路面发出的低沉嗡鸣,如同某种规律的心跳。姜云歌靠在后座,眼眸轻阖,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让她冷冽的面容难得显出一丝柔和与疲惫。
坐在副驾的书荷从后视镜中小心地观察着,见她神色倦怠,便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不敢出声打扰这份短暂的宁静。她深知小姐近日殚精竭虑,这样的片刻休憩极为珍贵。
然而,就在这片万籁俱寂中,姜云歌却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平稳,没有一丝刚睡醒的朦胧,仿佛她的思绪从未停止运转:"何方那边,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书荷心神一凛,立刻坐直身体,侧过身恭敬回应:"回小姐,何方刚传来消息,让您放心。那两位……手段用尽,也绝对出不来了,此生再无翻身之日。"
她措辞谨慎,继续道:"另外,受害者家属那边态度很明确,我们的人再次接触后,他们表示……不想再知道关于施害者的任何消息,只求能彻底摆脱过去的阴影,带着赔偿,过回自己平静的日子。至于那两人最终会落得什么下场,他们已不再关心,只说……天道昭昭,报应不爽。"
姜云歌听完,并未睁眼,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空调细微的出风声,衬得空间愈发压抑。她心下冷然,家属的绝望与麻木,她能想到,而这正是那两人罪孽的证明。
书荷斟酌片刻,观察着小姐的神色,继续禀报:"何方还说,他遇到了魏夫人千方百计,请来的几位名律师,试图寻找程序漏洞。不过都被他逐一『妥善』地打发了,没掀起任何浪花。
现在魏夫人应该已经明白,在法律层面上,律师这条路已经彻底走不通了。她人现在还守在医院,似乎想求奄奄一息的魏老爷子动用最后的人情出面,但……"
书荷的声音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魏老爷子自身就不是很好,而且昏迷不醒,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帮她了。"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凝重:"据我们安插在医院的人观察,魏夫人走投无路之下……情绪近乎崩溃,就去求姜总,打感情牌,希望姜总能看在夫妻情面上插手。"
听到姜总二字,姜云歌闭合的眼睫,终于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冰凉的锐色,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
"父亲不会帮她的,至于姜家内部?"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精准而冷酷的审视:"有人和她接触吗?哪怕只是隐晦的暗示?"
书荷回答得毫不犹豫,语气肯定:"小姐,严密监控下,目前没有发现任何姜家的人,与魏夫人有任何形式的联系。至少明面上,所有人都保持了距离,无人敢在这个时候与她沾上关系。"
第36章 不平
"呵呵!"姜云歌唇角勾起,一抹冷峭而玩味的弧度,眼神幽深,仿佛在审视一盘棋局:"还算识趣。我原以为,总会有一两个按捺不住的蠢货,或是自以为能火中取栗的投机者,会趁机做点什么呢."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身下昂贵的皮质座椅,语气里带着一丝近乎残忍的遗憾:"居然都无动于衷……真是可惜了,不然我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杀鸡儆猴,直接把那些不安分、伸过来的爪子,一刀剁干净。"
书荷闻言,微微低下头,恰到好处地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与敬畏。看来,那些平日里心思活络、上蹿下跳的旁系,估计是被家中长辈警告过了,不然不会这么安静,不过也是她们就不是姜家的人,谁会为外人跑前跑后的,如果真有也会,被家中长辈叮嘱不许插手,哎!好可惜了呢!
就在这时,平稳行驶的车队忽然毫无征兆地减速,最终完全停了下来。
书荷立刻蹙眉,按下车内通话键低声询问前车:"墨一,怎么回事?为什么停车?"
通话那头短暂交流后,书荷按下隔音板,转身向姜云歌汇报,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小姐,前方跨江大桥上发生了意外,有人意图跳河请生,现在路段暂时被警方封锁了,我们需要稍等片刻。"
车窗外,隐约传来嘈杂的人声、刺耳的警笛声,以及交警维持秩序的哨声。一些被堵住去路、不耐烦的司机和好奇的路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话语尖锐而刻薄,毫无同情心:
「跳河?搞什么啊!看打扮还是个有点眼熟的小明星吧?啧啧,有什么想不开的?」
「就是啊,当明星不是很有钱吗?光鲜亮丽的,还寻死觅活的?博眼球吧!」
「要跳就赶紧跳啊!挡着路算什么!浪费公共资源,我看就是作秀,根本不想死!」
「真想死不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地死?非要跑来堵桥添乱!真是晦气!」
这些冷漠、残忍甚至带着起哄意味的议论,透过隔音良好的车窗,隐隐约约传入车内,姜云歌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紧。
这些声音真是聒噪得很,如同夏日里,挥之不去的蝇虫嗡嗡声,将人心底最阴暗的冷漠,与恶意赤裸裸地展现出来,真是让人厌烦。
她沉默了片刻,窗外绝望的生命,与看客的狂欢形成鲜明对比,让她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不适。她并非悲天悯人的圣人,只是极度厌恶这种失控的、嘈杂的、充满负面能量的混乱场面。
她忽然对书荷吩咐道,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去处理一下。让墨一协调,尽快疏通,太吵了。"她的指令简洁明了。
书荷立刻领会了其中的深意,小姐并非突发善心要救人,更多的是厌恶这无序的嘈杂,和毫无效率的拖延,不愿时间浪费在此地。
当然,或许还有最重要的是,不愿有人真的在她眼前,以这种绝望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哪怕那只是一个陌生的人而已。
"是,小姐。"书荷立刻领命下车,快步走向前车,与护卫队长墨一低声迅速交代。
不一会儿,训练有素、行动力极强的保镖团队,中立刻分出两人,悄无声息地融入前方人群,与警方之中进行高效沟通协调,很快道路被高效地清理出一个通道,那名意图轻生的女子也被警方和保镖合作,迅速且专业地救下带离了桥边,避免了最坏的结果。
车队重新启动,平稳地驶过恢复了通行的大桥,将身后的喧嚣与闹剧彻底抛下。
当车辆最终驶入姜家老宅,那厚重而肃穆的大门时,夜色已深沉如墨。车灯如同两柄利剑,划过古朴而空旷的庭院,骤然照亮了主楼前汉白玉台阶上那个负手而立、显然已等候多时的阴沉身影。
书荷一眼便认出那人,心神微紧,立刻低声向后座禀报:"小姐,是二老爷。他已经在老宅等着您了。"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姜云歌抬眸,透过深色的车窗玻璃,看向那个在清冷夜灯下,显得格外固执阴沉的身影,嘴角缓缓弯起一个冰冷而锐利的弧度。
姜家老宅的主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子沁入骨髓的冷意。
姜云歌径直穿过空旷的厅堂,无视了坐在下首,太师椅上的姜二老爷子,直接坐上了那象征家主之位的紫檀木主座。
她姿态从容,仿佛只是坐下歇息,而非宣示主权。然后,她才抬眼看向脸色已然有些僵硬的老者,语气平淡无波:"二爷爷,好久不见了。"
姜二老爷子(姜山华)看着她,那副理所当然坐在主位上的模样,眼底瞬间掠过一丝难以遏制的愤恨。只要看到这张年轻却冰冷的脸,他就无法不想起十年前的事情!那份果决狠辣,那份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姿态,让他至今想起来都觉老脸火辣辣地疼,奇耻大辱!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再睁开时,脸上已堆叠起近乎慈祥的温和笑容,语气也变得热络无比:"哎呀!是云歌啊!真是好久不见了呢!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告诉二爷爷一声?二爷爷也好为你设宴,风风光光地接风洗尘啊!」他话语里满是长辈的关切,仿佛真心期盼她归来。
姜云歌冷眼看着他这番惺惺作态,心底厌恶至极,却又隐隐生出一丝快意,她就喜欢看这老家伙,恨她入骨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曲意逢迎的样子。
十年前,若不是他教子无方,纵容那个四堂叔姜远伯在姑奶奶的寿宴上,与不知哪来的女人行那苟且龌龊之事,气得姑奶奶当场心脏病发,险些撒手人寰……若不是她当时恰好提前觉醒了能力,拼尽全力抢回姑奶奶一线生机,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