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中无声地道了一句：谢谢。

「只有三天，凤曦。」空青的声音愈发飘渺，如同风中残烛，「这股力量，只能维持三天。三天之后，反噬必至，你会比现在虚弱百倍，融合的过程也将异常艰难……甚至可能……」

「足够了。」姜云歌在心中斩钉截铁地回应，三天时间，对她而言，足已让揪出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虚弱却无比慈祥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轻轻响起，仿佛穿越了生死的界限，精准地敲击在她的心弦上：

「歌儿……？」

姜云歌猛地浑身一僵，瞬间回头！

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却已然有了生气的姑奶奶姜婉若，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那双历经风霜却依旧睿智的眼睛里，没有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恍惚，反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清幽与平静，仿佛只是从一场深沉的睡眠中醒来。

她的目光落在姜云歌身上，那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穿透了她此刻幼小的皮囊，看到了其下那历经涅槃、痛苦挣扎后已然不同的灵魂内核。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回避的探究：

「你是歌儿……但，好像也不全是了。」

「告诉姑奶奶……你是谁？」

一滴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从姜云歌的眼角滑落。这是自姑奶奶倒下后，哪怕她经历涅槃般的痛苦，醒来都没有流一滴泪，而此时的她流下了第一滴泪。

她跪行到床边，伸出依旧有些冰凉却不再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姑奶奶枯瘦却温暖的手，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上。

她抬起头，迎上姑奶奶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没有否认，也没有丝毫闪躲。她的声音还带着孩童的软糯，语调却沉静得如同古井深潭，带着一种与年龄截然不符的沧桑与决绝：

「姑奶奶，我依然是您的歌儿。」

第167章 无言的沉默

她未明言细节，只大略讲了自身经历，却给了个清晰到让姜婉若心领神会的答案。语气里的坚定与不同以往的气场，已然说明一切。

姜婉若静静听着，望着她眼底从未有过的深邃光芒。她没有惊恐与质疑，只是久久凝视，最终苍白唇角勾起一抹虚弱却了然的笑。她反手用尽力气，轻轻回握姜云歌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姜云歌握着姑奶奶的手，指尖的温度刚暖过来，她带着着急和关切的语气询问：「姑奶奶，您现在能告诉我了吗？您晕倒前到底看到了什么，才受了这么大的刺激？」

姜婉若抬眼看向她，目光在她泛红的眼角停了片刻，才缓缓移开，语气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没什么大事。寿宴结束后，撞见点不该见的，一时没稳住心神罢了。」

姜云歌望着姜婉若避开的目光，指尖攥着对方的手又紧了几分。她喉间滚了滚，原本涌到嘴边的追问被硬生生压了回去，她看得见姑奶奶眼底未散的疲惫，也懂那句「没什么大事」背后藏着的护佑，可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却容不得她就此罢休。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比刚才沉了些，带着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笃定：「姑奶奶，您刚醒，身子还虚，那些事我不追问了。」

姜婉若闻言，紧绷的肩线稍稍松了松，正要开口说些安抚的话，却见姜云歌抬眼望过来，眼底亮着一点执拗的光：「但眼下家里不能没有主事的人。您倒下这天，底下人的心早就乱了。」她顿了顿，指尖微微发颤，却还是把话说得明了，「我知道我年纪小，可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姑奶奶，把家主印信暂时交给我，我不会乱用法度，只是要去理清几件该了的事。」

这话一出，姜婉若的目光倏地沉了下来，她定定看着姜云歌，像是想从那副沉静的模样里，找出半分孩童的退缩。可她看到的只有坦荡，姜云歌没说要报仇，没提她究竟猜到了什么，却用「该了的事」四个字，把所有心思都摆到了明面上。

姜婉若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原想把这孩子护在羽翼下，让她离那些阴私争斗远些，可此刻望着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拒绝的话竟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沉默了许久，终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藏着无奈，更藏着几分妥协。

「全管家。」她开口时，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门外霎时静了静，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全管家推门进来时，眼眶还是红的，显然是刚从「病危」的焦灼里缓过来，见姜婉若靠坐在床头，惊得声音都尖锐了：「家主！您醒了？」

他这一声喊得不算小，门外立刻传来细碎的骚动。不过片刻，几道身影匆匆涌了进来，正是姜山华、姜山奎和姜山坤、姜山克兄弟几人。

「大姐！您醒了？」姜山华最先开口，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慌乱，目光在姜婉若脸上扫了一圈，又飞快地和其他的族人交换了个眼神。姜山奎皱着眉，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姜山坤则是僵在原地，脸上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他们分明都得了消息，大姐这次怕是熬不过去了。这怎么会？

姜婉若扫过三人各异的神色，眼底没什么波澜，只淡淡开口：「劳你们担心了，不过是虚惊一场。」她顿了顿，目光掠过人群里所有人，声音依旧平缓，「我刚醒，身子乏得很，想歇会儿。你们都回去吧，让云歌在这儿陪我就好。」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三人瞬间哑了声。他们心里满是疑虑，却又不敢在刚醒的姜婉若面前多问，只能压着满心的不安，纷纷应了声「是」，脚步匆匆地退了出去。

等房门重新关上，屋里只剩三人时，姜婉若才看向全管家，语气没了刚才的平缓，多了几分郑重：「去把家主印信取来。」

全管家一愣，下意识看向姜婉若，见她神色坚定，才应声「是」，转身快步去了内室。

「云歌，」姜婉若的目光落回少女身上，带着几分复杂，「印信给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不过底下的事比你想的复杂，凡事多留个心眼。」

话音刚落，全管家已经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子走了进来，打开的瞬间，一枚刻着「姜氏堂印」的玉印静静躺在其中。

姜婉若抬了抬下巴：「交给云歌。」又看向全管家，语气不容置疑，「接下来几日，家里大小事，皆听云歌的安排。」

全管家双手将盒子递到姜云歌面前，眼底满是恭敬：「是，家主。」

姜云歌接过盒子，指尖触到冰凉的玉印时，心里那股悬着的劲终于落了地。她抬眼看向姜婉若，轻声道：「姑奶奶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姜云歌将盛有家主印信的紫檀木盒轻轻放在案上，玉印的光泽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她转过身看向全管家，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全叔，姑奶奶晕倒那天，您全程在侧，把当时的情形跟我说一遍。」

全管家闻言，没有半分迟疑。自从方才在卧房里，亲眼见老家主姜婉若让他将印信交给姜云歌，又亲口吩咐「此后听云歌安排」，他便已明晰眼下姜云歌的身份虽未正式承袭家主之位，却握着姜家最核心的信物与家主的委托权限。他当即躬身回话，条理清晰地将那日姜婉若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姜云歌。

听完这些，姜云歌眼神冰冷，她没再追问细节，只是抬眼看向全管家，眼神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笃定：「全叔，接下来两天，辛苦您按我的吩咐去办几件事。具体要查的方向，我稍后写给您，您只管低调行事，不必声张。」

「是，云歌小姐，老朽这就去准备。」全管家应答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转身便去安排。

第168章 家主印信

接下来的两天，姜云歌一边守在姜婉若床边照料，一边与全管家秘密对接。她从不多解释要查之事的缘由，只精准给出指令，全管家也始终高效执行，将查到的信息一一整理妥当。姜婉若偶尔清醒时，见两人行事严谨，也只是淡淡点头，从不多问她知道，这孩子如果不把这件事情理清楚，她会一直憋在心里，这样对她的成长不好。

等到第三日傍晚，全管家将最后一份整理好的材料递来，姜云歌指尖划过纸面，眼神冰冷，她看向全管家，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违抗的力道：「通知姜山华、姜山奎、姜山坤几位叔伯，还有一个人也通知一下，就说家主有令，今夜戌时，务必到祠堂外等候，不得有误。」

全管家应声而去，消息很快传遍姜家。府里上下都透着疑惑姜婉若刚从病危中醒来，怎么突然要召集所有人去祠堂？

戌时一到，祠堂外已聚满了人。姜荣华几人站在最前面，脸上满是不耐，低声议论着：「大姐这刚醒就折腾，到底要做什么？」「该不会是身子还没好，又出了什么事吧？」

就在这时，祠堂大门被从里面推开。众人齐齐望过去，却见走出来的不是姜婉若，而是穿着浅青色衣裙的姜云歌。

姜山华当即皱紧眉头，语气里满是不满：「云歌？怎么是你？你姑奶奶呢？让我们这么多人等，就叫个孩子出来传话？」

姜山坤也沉下脸，扫了姜云歌一眼，语气带着轻视：「小孩子家家别在这儿胡闹，快把你姑奶奶请出来，族里的事不是你能掺和的。」

周围的族老们也跟着附和，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姜云歌却没被这阵仗打乱，她站在祠堂门口的石阶上，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声音清亮却带着压得住场面的力道：「姑奶奶身子还弱，不便出来。今日召集各位，是我以家主名义下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