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空青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是天道……它默许了你的存在。」

「为什么？」姜云歌不解。

「因为……功德。」空青的声音复杂，「你的身上，有着难以想象的、累积了无数世界的庞大功德之力。是这份功德，让天道暂时收回了惩罚。」

姜云歌蹙眉：「我当初被投放至此界时，亦有功德，为何那时天道不容我？」

「那时你肉身是孩童，过于脆弱。」空青叹息，「若强行承载你完整的记忆和力量，只会瞬间崩毁。天道并非要灭你，或许…那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只是方式过于粗暴，抹去了你的记忆没有抹去你的认知。」

姜云歌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原来如此……空青，谢谢你。」

空青沉默了一下，再次郑重警告：「即便如此，天道此刻的默许并不代表纵容。你若执意插手他人命数，逆转生死，依然会遭受反噬！你……还要坚持吗？」

姜云歌没有再用语言回答。

她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凝聚起刚刚因天道退去而稍稍平复了一些的力量，对着门外沉声唤道：「全管家。」

一直守在门外、同样因天气异象惊疑不定的全叔立刻推门而入：「云歌小姐？」

「去取一套金针来。现在就要。不要惊动任何人。」姜云歌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全管家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孩子，虽然满心疑惑和震惊，但在那双深邃眼眸的注视下，他竟生不出丝毫违背的念头，只是下意识地躬身：「是，我立刻去办。」

很快，一套细长的金针被悄无声息地送了进来。

当姜云歌颤抖的手指握住第一根金针时，窗外的风声似乎又紧了一些，乌云重新开始汇聚，隐隐又有雷声滚动，仿佛天道在发出最后的警告。

但她恍若未闻。

她凝神静气，将所有的意志力都灌注于指尖，精准而稳定地将一根根金针刺入姑奶奶周身各大要穴。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古老而玄奥的韵律，仿佛演练过千万遍。

每一针落下，窗外的雷声便似乎更闷响一分，她的脸色也更苍白一分。

当最后一根金针缓缓捻入穴位时，姜云歌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瘫软在地，「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与此同时，她的头颅仿佛被一柄巨锤狠狠击中，剧痛炸开！一段庞大而清晰的记忆关于一个浩渺的医仙世界，关于无数精妙的医术、丹方、秘法……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硬生生从她的灵魂中剥离、抽走！

空青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惋惜和沉重，在她几乎涣散的意识中响起：

「凤曦…你动用了他界秘法，强行逆转此界生灵命数…天道抽取了你在医仙世界的所有记忆和传承，从此，关于那个世界的一切人、事、物，所有医术…你都不会再记得了。而且你的身体也会有不可逆的危害。这就是代价。」

姜云歌虚弱地靠在冰冷的床沿，剧烈的痛苦尚未完全消退，灵魂被强行撕裂又糅合的余悸仍在体内奔涌。然而，当她听到空青的确认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炽热的欣喜瞬间压倒了所有不适，照亮了她苍白的小脸。

「空青，」她的声音因虚弱而轻微发颤，却充满了明亮的希望，「它收走了我的记忆……这是不是意味着，它认可了这场交换？姑奶奶……她真的好了，对吗？」

空青沉默了片刻，那沉默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句简单的肯定：「是的。她已无碍，生机重现，很快就会苏醒。」

第166章 决绝

巨大的喜悦如同暖流席卷了姜云歌的四肢百骸。这一刻，身体的剧痛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她轻轻闭上眼，长睫上沾着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意的水珠，由衷地低语：「空青，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若非空青感应到她极致的悲恸，强行苏醒并屏蔽天道为她争取到这片刻时机，她将永远失去在这尘世间最温暖的羁绊，真正变成孤身一人。

「我的时间……不多了。」空青的声音变得更加飘渺，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在我离开之前，你还有什么心愿？这是我们说好的条件，只要不涉及逆转他人命数，我可以尝试为你达成。」

姜云歌几乎没有犹豫，她睁开眼，目光投向窗外似乎暂时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夜空，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

「空青，请你将我的灵魂与这具肉身暂时融合，哪怕只是片刻！让力量先行贯通我的四肢百骸，打通所有滞涩！」

空青的声音充满了震惊与不赞同：「你疯了？！凤曦！强行融合，你的身体和灵魂都会遭受极致的痛苦，甚至可能留下不可逆的损伤！你要干什么？！」

姜云歌的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那是仇恨与守护交织而成的执念：

「我要报仇。」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带着血性：「姑奶奶是被人活活气成这样的！若非我恰好觉醒，她此刻早已天人永隔！此仇不报，我枉为人！我绝不能任由那些幕后黑手逍遥法外！」

空青试图劝阻：「你可以等！等你身体慢慢恢复，力量逐渐融合，再去清算也不迟！为何要做如此危险的事情。」

「我等不了！」姜云歌厉声打断，语气激动却异常清醒，「如果我的身体一直无法恢复？如果那些恶人在这期间突然死了？或者隐藏得更深了？那我岂不是永远失去了亲手，为姑奶奶讨回公道的机会？这个险，我不能冒！」

空青：「……」

姜云歌放缓了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空青，这就是我最后的要求。」

长久的沉默后，空青终究妥协了，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沉重：「好……我答应你。但……，这会比很痛…比你恢复记忆更痛。」

话音刚落，一股蛮横、阴冷、仿佛能撕裂一切的力量猛地从姜云歌灵魂深处爆发，强行灌入她幼小的肉身！

她嘴角瞬间鲜血混合着之前的血渍蜿蜒而下。剧烈的疼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仿佛每一根神经都被放在地狱之火上灼烧，每一寸骨骼都被巨力碾碎又重新拼接！

她蜷缩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冷汗如瀑，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但她任凭鲜血从嘴角溢出，硬是没有发出一声哀嚎或呻吟！

不知过了多久，那毁灭性的疼痛骤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然而，还不等她喘口气，第二波、第三波同样猛烈甚至更甚的冲击接踵而至！

一次又一次，她的身体在崩溃与重塑的边缘被反复拉扯。

当最后一股力量彻底融入她的经脉，所有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时，她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虚脱地趴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若有修道之人在此，开启天眼，便会惊骇地发现，这小女孩的周身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却无比纯粹耀眼的金色光晕，那是功德之力在护着她。

空青默默感受着她体内，暂时平息却依旧汹涌的力量，又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已然恢复平静、却更深不可测的天际，陷入了沉默的沉思。

姜云歌缓缓地、凭借着一股惊人的意志力，重新睁开了眼睛。

她慢慢地、尝试着支撑起身体。先前那几乎要将她压垮的剧痛和沉重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内敛而强大的力量感在四肢百骸中流动。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灵魂与肉身达成了一种短暂而脆弱的平衡，虽然知道这只是暂时融合，后遗症难以预料，但至少此刻，她拥有了行动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