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歌抬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庞，眼神却清亮锐利得惊人。她对着虚空，更像是对着那无形却无处不在的命运法则冷声道：「空青！我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她挣扎着想向主屋走去，然而每动一下，身体都像被无形的力量碾压过一般，剧痛钻心刺骨。新觉醒的庞大记忆和力量正在与她这具年幼的肉身激烈冲突，仿佛要将她撕成碎片。头脑更是如同要爆炸开来，无数画面和信息流疯狂冲撞。

空青忍不住叹息，那叹息声中蕴含着深深的无奈：「没有用的，凤曦。强行逆转既定命数，必遭天道反噬！当初我将你投入此界，是依你心愿，寻一个安稳盛世，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但我们被此界天道察觉了……它不允许任何规则外的存在。所以你失去了所有记忆，我也被迫陷入沉眠，无法离去。」

它的声音变得急促而虚弱：「今日你我能够短暂苏醒，是因为我再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你极致的悲恸，不惜动用最后积蓄的力量屏蔽了天道感知，但这只是暂时的！它已经发现了我们！我的时间不多了……之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了。你真的要为了一个生命已然走到尽头的人，让自己承受形神俱灭的风险吗？」

「你比谁都清楚，你现在的记忆和力量远超这具肉身所能承载的极限！你的身体需要数年甚至更久才能慢慢适应修复！你现在这样做，无异于自毁！」

姜云歌仿佛没有听到那最后的警告，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鲜血从她紧咬的唇边不断溢出，迅速被雨水冲淡，却又不断涌出。她的声音因剧痛而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不管……会遭到任何反噬……我都……无怨无悔！」

风雨似乎更狂暴了，电闪雷鸣，仿佛天公震怒。她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像是在刀尖上跋涉，却又异常坚定。

「既然……让我在此时清醒……这就是我的机会……这……就是姑奶奶……活下去的……命运！」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空青沉默了。它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劝阻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这又是何苦……」

「只因……我必须为……值得为。」姜云歌的回答简短而有力。

空青只剩下一声悠长的、无声的叹息。

就在姜云歌几乎要耗尽力气，视线开始模糊之际，一个焦急担忧的声音穿透雨幕传来：

「云歌？是你吗？天哪！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这外面狂风暴雨的，你怎么不在屋里待着？要不是我不知怎么的心神不宁，非要出来看看，根本发现不了你！」

姜云岚撑着伞，惊慌失措地跑过来，看到如同从水里捞出来、脸色惨白、嘴角还挂着血迹的姜云歌，吓得魂飞魄散。

姜云歌抬起眼，视线聚焦在姜云岚脸上。那双眼睛里的神采让姜云岚瞬间怔住明明还是那个孩子，可那眼神……深邃、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完全不再是白天那个有些孤僻沉默的小女孩了！

姜云歌没有理会她的震惊，直接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命令式的口吻：「大堂姐，麻烦你，带我去见姑奶奶。」

姜云岚被她眼神中的力量所慑，下意识地就想反驳说先看医生，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好！我带你去！」

她慌忙收起伞，蹲下身将冰冷颤抖的姜云歌背到背上。女孩轻得可怜，但姜云岚的心却狂跳不止，不仅仅是因为担忧，更因为一种莫名的、被全然压制的感觉。刚才那一瞬间，她竟然完全无法拒绝这个小女孩的要求！

趴在姜云岚的背上，感受着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和支撑，姜云歌在意识深处，对着那片沉寂，轻轻地说了一句：

「谢谢。」

空青没有回应。或许是无法回应，或许是不知该如何回应。唯有风雨声，依旧呼啸不止。

病房外，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姜家的重要人物几乎都聚在了这里，或坐或立，脸上交织着真实的焦虑与隐秘的盘算，低声交谈着，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时瞟向那扇紧闭的抢救室大门。

就在这时，姜云岚背着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嘴角还残留着血迹的姜云歌，踉跄着闯入了这片压抑的空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皆是一惊。

「这……这是怎么回事？！」姜远东首先反应过来，看到女儿这般狼狈凄惨的模样，心头一紧，下意识就想上前。

然而，姜云歌猛地抬眼看向他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不属于孩童的威严和疏离，竟硬生生将姜远东钉在了原地，不敢再往前一步。

姜山华也被这景象吓了一跳，随即涌起一阵烦躁，呵斥道：「胡闹！受伤了不赶紧去找医生，跑到这里来添什么乱？！云岚，你怎么也由着她胡来！快带下去！」

姜云岚被训斥得有些无措，也觉得叔公说得有道理，正想妥协，却感觉到背上的小女孩轻轻动了一下。

随即，她听到一个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只有一个字：

「进去。」

这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姜云岚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对众人说道：「诸位叔伯爷爷，云歌…云歌她和姑奶奶感情最深，就让她…让她进去看一眼吧。不然这孩子倔强，不肯去看医生，一直耗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你们说是不是？」

几位族老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不悦之色，刚要发作驱赶，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的一位老夫人姜云岚的奶奶，姜家辈分最高的大奶奶，缓缓睁开了眼睛，声音平和却带着分量：

「让孩子进去吧。」

第165章 交换

大奶奶发了话，其他人纵然心有不满，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悻悻然地让开了路。一个孩子而已，看就看吧，反正里面那位看样子也是回天乏术了，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商议。

姜云岚赶紧背着姜云歌走进了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病房，轻轻将她放在姑奶奶病床边的椅子上。小小的姜云歌几乎是立刻就从椅子上滑跪下来，冰凉的小手颤抖着，想要去碰触姑奶奶毫无血色的手。

姜云岚看着这一幕，心酸不已，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只低声道：「云歌，你……你好好陪陪姑奶奶，大姐就在外面。」说完，她红着眼眶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一关上，姜云歌强撑的身体再也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每一寸骨骼肌肉都在叫嚣着剧痛，灵魂与肉身的排斥反应几乎要达到顶点。

空青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和焦急：「凤曦！停下！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和尝试融合灵魂，能融合多少是多少！而不是挑战天道规则！以你现在的状态，根本救不了她！放弃吧！你连针都拿不稳！我的力量快要耗尽了……如果没有我的屏蔽，天道雷罚会立刻锁定你！」

姜云歌的脸色白得透明，她艰难地抬起头，望着窗外依旧电闪雷鸣的天空，声音轻却坚定：「空青，撤掉屏蔽吧。多谢你……陪我至此。」

姜云歌话音刚落，窗外的狂风暴雨仿佛受到了某种指令，骤然加剧！一道惊人的闪电划过，伴随震耳欲聋的雷声，竟猛地击碎了病房的玻璃窗！碎玻璃和冰冷的雨水瞬间灌了进来！

姜云歌却仿佛感受不到寒冷和危险，她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爬到窗边，仰头对着那怒雷滚滚、仿佛天公震怒的苍穹，嘶声喊道：

「你有本事就来！」

「我无惧！」

「既然让我在此时恢复记忆，你就休想拦我！我一定要救她！你休想把她带走！」

她的话语如同誓言，掷地有声。天空中雷光更盛，数道刺目的闪电如同银蛇般乱舞，仿佛下一刻就要劈落下来！

然而，就在那雷霆即将降下的瞬间，所有的风暴、雷电、暴雨……竟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掐住，骤然停滞、消散了！

夜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平静，甚至透出几分雨后的清朗，仿佛之前的狂暴从未发生过。

这诡异的骤变让姜云歌都愣了一下。「空青？你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