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风。”她抬头看树梢摆动方向,低声说,“等风再大点,往盐场东南角扔。”
陆云璃点头,手按在剑柄上,动作比昨夜利索些,可温雪瑶还是瞥见他抬臂时肩头肌肉一抽伤没好透,硬撑罢了。
风起时,她把布袋甩出去,正落在盐场外墙的排水沟边。火折子一点,布袋“呼”地冒烟,辣味混着石灰粉尘炸开,像一锅烧穿了底的糊辣椒。
“毒烟!快撤!”她扯嗓子喊,声音尖得能刺破林子。
果然,盐场角楼上两个守卫探头一看,浓烟滚滚,呛得直咳嗽,连滚带爬往下跑。一人还摔了个跟头,爬起来裤子都湿了。
“走。”温雪瑶一挥手,两人贴着墙根溜进侧门。
里头比想象中干净。废弃的盐池干涸龟裂,地上却扫得利落,连杂草都被人定期铲过。排水渠尽头有扇铁门,锈得厉害,可锁是新的。
陆云璃拔剑撬锁,三下两下弄开。门后是条斜坡,通向地下。温雪瑶掏出紫光灯照了照,墙上有水渍,但没青苔有人常走。
“熔炉味。”她吸了口气,“还有盐焦的糊味。”
往下走十步,眼前豁然开阔。一间石室,中央摆着个半人高的熔炉,炉口还冒着热气,旁边堆着几麻袋海盐,盐粒泛着不自然的金光。
“果然是这儿。”她蹲下,从药囊取出银针,挑了点盐粒细看。
陆云璃警觉地扫视四周:“模具呢?”
“在这儿。”她指向炉边一个铁匣,打开一看,里头躺着几个青铜模具,形状像小方砖。她拿起一个,用银针轻轻刮内壁
一道刻痕浮现。
她呼吸一滞。
那是一只展翅的燕子,尾羽带钩,翅尖微翘,与太医院账册上盖的燕王府徽记,分毫不差。
“他们用王府的模子铸金砖。”她声音压得极低,“燕王不仅卖盐,还亲自掺金、铸金、走货这是把通敌做成产业链了。”
陆云璃盯着那徽记,眼神冷得能结霜:“证据够了。”
“还不够。”她把模具塞进包袱,“得带出去,还得让朝廷没法赖账。”
正要起身,脚下忽然一沉。
她低头,发现左脚踩在一块略松的石板上。还没来得及抬,就听见“咔”一声轻响。
“快走!”她猛地拽陆云璃袖子。
话音未落,炉底“轰”地窜出火光,引线烧得飞快,直通往墙角一堆麻袋里头鼓鼓囊囊,分明是火药。
陆云璃反应极快,一把将她拽向墙角,那里有道窄门,像是逃生用的暗道。他把她往里一推:“进去!”
“那你呢?”
“我断后!”
爆炸来得比想象快。火浪冲起的瞬间,他转身将她整个挡在身前,背脊撞上石壁,碎石如雨砸下。温雪瑶被护在怀里,只听见耳边一声闷响,像是谁的骨头裂了,又像是熔炉炸开的回音。
烟尘漫天,她呛得睁不开眼,却还是看清了他脸上全是灰,嘴角渗血,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这次,”他喘了口气,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石头,“换我护你。”
她没动,也没回话。手指死死抠着包袱角,里头的模具硌得掌心发疼。
外头火势蔓延,烧着了盐袋,噼啪作响。陆云璃扶着墙站起来,肩头血迹又扩了一圈,可还是挡在她前头,一步步往暗道深处退。
“还能走?”她问。
“你说呢?”他回头,居然笑了,“我可不想死在这儿,还没吃上你那辣椒拌饭。”
她也笑了,从腰带抽出另一包辣椒粉,塞进他手里:“留着,下次再护我时,记得先撒烟。”
暗道尽头有光,是月色透过井口洒下的白。两人爬上去,外头是片荒滩,潮水退了,露出黑乎乎的礁石。
温雪瑶把包袱紧了紧,回头望那盐场火光冲天,映得海面一片赤红,像谁在水下烧了一座城。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陆云璃靠在礁石上,喘着气。
“我知道。”她掏出紫光灯,最后一次照了照包袱里的模具,“可现在,是我们手里有铁证,不是他们。”
远处传来人声,是喊叫,还有马蹄踏地的闷响。
“追兵。”陆云璃眯眼。
“那就别让他们追到活的。”她把辣椒粉往手里倒了一撮,掌心微红,“上回是吓退,这回”
“这回是迎战?”
“不。”她摇头,把粉撒进风里,“是请客。”
风卷着辛辣粉尘扑向来路,像一场看不见的雪。
陆云璃看着她侧脸,忽然觉得这女人比火还烫。
他抬手抹了把脸,血和灰混在一起,划出一道红痕。
第八十四章江淮藏龙脉
温雪瑶从包袱里抽出半截烧焦的木片,上面还沾着金粉,她把它塞进袖中暗袋,动作利落得像收刀入鞘。
远处第一匹马冲出林子,马背上的人刚举起火把,迎面就是一阵辣风扑脸。
他“咳”地一声,火把差点脱手,捂着眼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