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湿意发涨,冷冷的穿堂风穿心而过,江云缈的心口已经破了个洞,痛意贯彻四肢百骸。

眼前渐渐模糊,回忆却无比清晰。

洞房花烛新婚夜,温润的沈煜白那样温柔将她从头吻到脚,已经急红了眼角,却还舍不得深入一点。

他说,阿缈完美不可方物,多要一分便是罪过。

那样虔诚的他,跟此刻低吼着让温雪儿跪下抬高点的他,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如漂萍沉浮着的温雪儿突然回头,明晃晃对上江云缈婆娑泪眼,挑衅般挽起发,勾起唇角冲她笑。

却故意开口问沈煜白:“王爷……王妃与我,哪个让你舒服?”

沈煜白似笑非笑,轻咬她垂珠。

“阿缈不喜床笫之事,如木头般毫无趣味,自然是你。”

“本王恨不能把自己全塞进这你贱奴身体里。”

春雷乍响,映白了毫无血色的江云缈。

她惨白着脸咬破下唇,再看不下去,转身离开。

她快步走着,认真抚着胀痛到极致的心口,呢喃安慰自己:“不难过不难过,身体发肤受之阿娘,阿娘抚育我成人,不是让我为男人心痛的。”

“阿娘再等等我,还有几天我就能回到你身边了。”

这一夜,沈煜白没有回寝殿,江云缈也一夜未眠。

闲庭花落,又是一日过去。

江云缈又剪掉一只海棠,面前只余下七盆。

还有七日,她便能去见阿娘。

小春奉上花茶扶她坐下:“王妃,初春寒风冷冽,咱回房歇息去吧。”

“不去,触景及情只会令我恶心。”

房内无处不是她与沈煜白过去恩爱的记忆。

“恶心?阿缈可是病了?”

沈煜白匆匆身影出现身后,江云缈否声说着没有,回眸看去。

他如珍宝般捧起一支珍珠步摇呈上:“阿缈,你看看,可喜欢?”

江云缈怔愣,目光移到在沈煜白掌心的厚茧上。

前几日,她看话本子时提过一嘴:“书里说,夫君若愿为妻子亲手做支珍珠步摇,便可相守白头。”

他还真亲手为她打了一支珍珠步摇。

可最重要的一点他却忘了,真心换白头。

他没有真心,又何以白头?

江云缈没接珍珠步摇,她不会被这片刻的温情打动。

阿娘便是因为片刻的迟疑让她痴心错付,落得一杯毒酒惨死的下场。

江云缈敛下眼眸,哽了声调:“我想阿娘了,我想去找她……”

话未落地。

沈煜白心跳猛地漏了半拍,慌乱间用力攥紧了步摇,浑然不顾尖锐一头刺破掌心,瞬时鲜血如注。

一贯沉稳内敛的江煊明慌得不成样子,直接把江云缈按进怀里。

“阿缈,你快别说傻话!阿娘已经仙逝,你怎能生出那种可怕想法!?”

“你若去找阿娘,遗我一人于世,与将我天诛地灭何异?”

沈煜白的眼尾泛红,眼眶里湿润的莹光刺痛了江云缈的双眸。

她缓缓将珍珠步摇从他手心抽出,随手放在桌上,喊小春取来药粉亲自为他包扎。

她浅淡地说:“王爷,是我阿娘的忌日快到了,我想去祭拜她。”

听到这话,沈煜白提到嗓子眼的心才骤然落下,却还是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唯恐下一秒她就会消失在自己眼前般。

“阿缈,以后万不可再吓我。本王现在就吩咐人备马,我陪你去祭拜阿娘。”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一处陵园。

江云缈远远便看见阿娘的坟墓前,有一穿着素袍满头白发的男子跪在地上,脸贴着冰凉墓碑在嚎啕哽咽。

“玉娘,纵然夫君有错,可我们说好要相守到老的,你怎么能离开我!?”

“你怎么能抛弃为夫……为夫求求你,回来再看为夫一眼……”

那追悔莫及的,不是旁人,正是江云缈的父亲。

待到两人走近,江父堪堪起身,抬起袖袍擦抹眼泪。

江云缈在那双混沌干涩的眼里看到了无尽的愧疚与后悔。

可她唇角却是勾起一抹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