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局势急转直下,没能走脱的露华亦是?脸色难看,可?眼下没时?候后悔,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银牙一咬,手腕翻转抽出红绸,朝气势惊人的元霁月袭去。

使?出合欢阁独有的步法,她身影诡谲如魅,红绸如灵蛇般缠向对方;另一只手暗扣三枚透骨钉,指缝间寒光一闪,趁他挥剑格挡红绸时?猛力掷出,直取面门。

元霁月眼观六路,剑光一圈护住周身,“当当当”将透骨钉尽数弹开,同时?手腕翻转,青钢剑如惊鸿掠影般削向红绸。

露华急忙收势回撤,却?还是?慢了半步,红绸被?拦腰斩断,漫天绯色碎片中?,她闷哼一声连退数步,嘴角溢出血色,知道?自己非他敌手,当即丢开武器,大声认输。

“三公子手下留情,掳走小鱼姑娘是?妾身之错,我愿随你处置!”

她既退让,元霁月暂时?没空与其算账,匆匆收剑,刚要去救人,就看到那头的秦仲渊用手死死扣着小鱼的腕脉,令他投鼠忌器不能再近。

元霁月只恨地牢里没一掌取了此人性命,眸如寒刃,从齿缝里迸出声音。

“秦仲渊,马上放开小鱼,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秦仲渊靠着轮椅,与其对峙,时?隔多日,终于找回两?分昔日肆无忌惮的感?觉,手上纹丝不动,朝对面人冷笑讽刺。

“元霁月,你已?失忆,连小鱼是?谁都记不得,又有什么资格对本座说这话?!”

“我有没有资格,与你无关。”元霁月忍无可?忍,顾不得脑中?胀痛,眼底暗红的光芒涌动,内力激荡得衣发飘扬,“我最后再说一次,把?小鱼交出来,否则明年今日,便是?尔之忌日。”

此情此景,仿佛戒嗔塔下的情景重?现,可?时?移世易,元霁月早已?恢复内力、更胜从前,秦仲渊却?是?脚筋被?挑、丹田尽毁,连靠自己站起来都做不到,若不是?靠着小鱼当人质,元霁月绝不会?容他多活片刻。

秦仲渊自然也知今天凶多吉少,楼里这些死士已?是?他最后的底牌,加起来却?都敌不过跟前人一剑,他唯一的筹码只有手中?的小鱼

思及此,他突然用力扯动了下,僵立着的小鱼毫无防备,被?扯得一个趔趄,全靠腰力支撑才没斜扑进他怀里。

她倒抽口?凉气,杏眸圆瞪怒视此人,秦仲渊望见,仿佛已?听见她清脆的骂声。都这个时?候了,还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

“小鱼,我知你恨我厌我,更不愿跟我离开……可?惜,本座总是?不甘心,非要撞上南墙,试上一回才肯死心。”

他放轻嗓音,低沉得近乎温柔,另一只使?不上力的手终于抬了起来,微颤着落在女孩脸庞上,犹如触摸柔嫩的花瓣,轻得让小鱼几无感?觉,唯有本能地绷紧脊背。

下一刻,扣在手腕上的大掌忽然放开,秦仲渊竟是?放弃了以她为质,松开对她的所有束缚,甚至轻轻推了她一把?,低声道?:

“我们之间的争斗与你无关,小鱼,回你想?去的地方罢。”

*

秦仲渊此举,无人预料到,就连濒临爆发的元霁月都不由?愣了下,清晰地瞧见小鱼脸上闪过愕然,然后下意识转头望向他这边却?没立刻抬步走来。

元霁月心头莫名一紧,强自定神,朝她伸出双手,清越声音难以抑制地发颤。

“小鱼,快过来,不要被?此人蛊惑,不要……”

离开他,抛弃他。

彼方,小鱼的神色挣扎而迟疑,脑子纷乱如麻,又似乎空茫一片,不知不觉回头看了眼,正对上轮椅上那人弧度不变的微笑,被?烫到般地收回目光,心跳愈快。

终于,她下定决心,遽然转身,对上元霁月一瞬不瞬的注视,抿了抿唇,朝他的方向迈出一步。

元霁月全神贯注紧盯她的动作,内力在全身运转,眼看小鱼走出三尺远,脱离身后人辖制范围,他眼神瞬变,凌身欲迎。

谁知,就在这时?,那边秦仲渊脸上的笑意突然变得诡异非常,瞧准时?机,右掌猛地按下轮椅上的机关!

“嗖”地破空声,一道?淬毒的箭头从扶手下方射出,角度刁钻,直取元霁月心口?,即便是?他也决计无法避开

然而,小鱼正巧被?脚下松动的木板绊了一下,身体刹那间朝前挺起,箭头方向不变,直直从她身后射穿其肩头,“噗嗤”一声,血花绽放在她单薄的衣衫上。

没来得及发出痛呼,女子的身体已?软软朝前扑去。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小鱼眼前阵阵发黑,只感?觉到自己倒在一个坚实?怀抱里,随即就没了意识。

第71章 枷锁 我亦做了一个梦

本该射向元霁月的箭却伤到了小鱼, 事情至此已?脱离掌控

“小鱼!”两个男人惊怒交加的声音近乎同时响起,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元霁月上?前一把抱住她瘫软的身体,触手尽是温热粘腻的鲜血, 从未有过的恐惧席卷理智,他?眼?中是焚尽一切的杀意, 长剑直指对面人。

“马上?把解药交出?来,否则我”

“箭上?有‘牵机’毒,该死, 赶快给?她服下解药!”

是秦仲渊的嘶吼声,并掏出?装着?解药的瓶子, 拼尽全力掷向元霁月。

所谓“牵机”乃是一味剧毒,近乎见血封喉,稍晚一点可能人就?救不回来了!

感觉怀中人的体温在?急速流逝, 元霁月心尖发颤, 再顾不上?其他?,手指发抖地把瓶塞打开, 墨黑色的药丸滚落在?他?掌心, 仅此一粒,仅从外观根本看不出?是什么药物。

与此同时, 趁着?他?心神别顾、分身乏术之际,秦仲渊身边的死士当?即动了, 独眼?男子抛出?数枚烟雾弹,浓烈刺鼻的白烟瞬间弥漫整个大厅, 其他?人扛起秦仲渊的轮椅就?往舰船上?冲。

刚刚冲进厅里的元霁月亲卫立刻追上?去,却被毒雾阻了片刻,加之船上?数轮弩箭拦截,到底只?能眼?睁睁看着?其鼓起风帆, 迅速消失在?雨幕里,再也追赶不上?。

……

哪怕叫秦仲渊这个死敌又一次逃走,元霁月却抽不出?身,怀中的小鱼脸色灰败,气息微弱,伤口流出?的血已?掺杂了黑色,他?没有其他?选择,俊容闪过狠意,将手中药丸投入口中嚼碎。

然后靠着?自己确定?此非毒药,当?即抬起女子的脸,低头以唇相?贴,撬开她紧闭的牙关,将解药碎末渡入她口中,以舌抵进她喉咙深处,逼着?她全部?咽下去,这才把人松开。

碎开的解药起效极快。元霁月屏住呼吸,眼?见她身体忽然抽搐,侧头呕出?大口的黑血,颤抖了许久才止住,无力地软在?他?臂弯里,呼吸微弱但渐渐平稳,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随之一松。

活着?就?好,只?要她还活着?……

元霁月难以自已?地收拢双臂,将怀中人嵌入胸膛,浑身战栗未消,低下头吻在?她冰冷额头上?,雨水混着?难以言说的温热液体从他?通红的眼?眶滑落,滴答打在?她苍白的颊边,洇开淡淡鲜红,转瞬融于水中。

大雨能冲刷掉一切痕迹,却抹不去心底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