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宾利在风雨中疾驰,不过二十分钟,宋容岩便冲进了家门。

玄关的灯没开,客厅里一片狼藉,沙发靠垫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餐桌被推得歪向一边。

碎裂的瓷碗和银质餐具散落满地,已经凉透的饭菜混着汤汁糊在地板上。

李婶眼圈红红地站在一片狼藉旁,见到他如同见到救星:“先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晚饭刚端上来,幼琪小姐还好好的,突然就站起来把桌子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

宋容岩心头一言,他了解幼琪,这孩子平日里安静得近乎透明。

今天这样的失控,绝非无的放矢。

他甚至来不及脱下沾着寒气的外套,沉着脸径直穿过客厅,快步上了二楼。

房间里只开着床头那盏小熊造型的夜灯,光线黯淡。

宋幼琪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地毯上,背对着门口,肩膀一抽一抽。

他放轻了呼吸,慢慢走过去,在她身边单膝跪下:“幼琪?”

女孩缓缓转过头,昏暗的光线下,小脸上挂满了纵横交错的泪痕。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宋幼琪的肩膀,就听到她突然尖叫一声:“骗子!”

宋容岩愣住了,指尖僵在半空:“你说什么?”

宋幼琪小脸涨红,一双眼睛里全是倔强和委屈。

她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骗子!你骗人!”

宋容岩心口猛地抽紧:“爸爸怎么骗你了?”

女孩断断续续喘气:“妈妈……没死……”

空气一下凝固,宋容岩盯着女儿那张哭花的脸,眸光渐沉:“谁告诉你的?”

宋幼琪把兔子玩偶往怀里抱紧,下巴埋进毛绒里:“阿姨说的……还有电视上的人也说……”

宋容岩闭了闭眼,额角青筋跳起来,记忆深处忽然翻涌出五年前那个夏天。

那时幼琪才五岁,小小的人趴在沙发扶手上,看新闻里的许玲嫣站在领奖台前笑得明亮。

一双眼睛在许玲嫣身上移不开,奶声奶气地朝她喊:“妈妈。”

一旁的宋容岩蹙眉关掉电视,抱起宋幼琪:“宝贝,她不是你妈妈,你妈妈死了。”

现在想来,那句赌气似的话像刀一样割进孩子心里。

这些年,她一直乖巧懂事,从不闹腾,其实全是压抑出来的自我保护。

“幼琪,”他的喉咙发涩:“爸爸不是故意骗你的……”

女孩别过脸去不看他,两只手捂着耳朵。

“宋幼琪,爸爸在跟你说话。”他的音量忍不住拔高了些。

一股无名火冲上来,可对上女儿倔强防备的目光,又觉得胸膛堵得慌。

他伸手拉她胳膊,却被狠狠甩开。

“出去!”宋幼琪喊了句,背过身去,继续掉眼泪。

半晌,宋容岩叹息一声,把门带上靠在门板上,用力捏了捏眉心。

第30章

几天后,医院病房。

许玲嫣坐在床沿,看桌上那朵蔫蔫的小苍兰发呆。

病房门推开,何以桉提着保温盒走进来。

一身没系领带的白衬衣比平日少了份锋利,多了份疲倦。

他把保温盒放到桌边,很自然地替他倒好热汤;“试试,我亲手包的馄饨。”

许玲嫣拿勺舀了一个入口,被汤汁烫到舌根,本能皱眉。

她吸吸鼻子,不动声色地转过脸去。

“你这是打算偷偷给我加了什么东西?胡椒粉吗?”

何以桉笑弯了眉眼:“光明正大地加了真情。”

这句话落下来的时候屋子里很安静,只余窗外枝叶摇曳投下斑驳光影。

许玲嫣怔在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有些狼狈地垂眸掩饰情绪,把碗端高假装认真喝汤,其实筷子握得有点发抖。

“行啊,何总裁,现在学会油嘴滑舌啦?以前可不是这样。”

何以桉慢条斯理道:“以前怕吓跑你,至于现在……”

他顿了顿:“其实我一直希望,你可以自由一点。不必因为我的喜欢觉得负担,更不用为了任何人的期待活成别人想要的样子。”

许玲嫣顿住动作看向他,两人之间隔着氤氲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