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缡微微一怔,鼻尖泛起酸意。

“可你为何从不说?”

“你那时心里只有他啊。”他笑得有些苦涩,“我说了又能如何?”

“那你如今,后悔吗?”

谢曜卿看着她,眼神坚定得仿佛要穿透所有风尘:

“我不后悔等你,只怕你不愿再信一个人了。”

她靠在他怀里,轻轻摇头,眼中光亮如星:“我信你。”

这一刻,万籁俱静,只有春风入怀。

屋外一树海棠开得正盛,花瓣随风飘入小院,落在两人的肩头衣襟。

她余生漫长,而他愿为她种满十里繁花,护她岁岁安然。

第二十二章

春寒料峭,京城阴雨连绵,皇宫钟鸣九响,大朝开殿。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列于两侧,正殿上方,高坐的天子面色阴沉,而殿中央,一袭盔甲未卸的男子单膝跪地,周身风尘未洗,却仍难掩周身的肃杀之气。

他,正是摄政王萧钰傅。

他此番率兵平定西北叛乱,血战三月,斩敌首级三千,终将局势稳固,百姓得以安宁。

可才刚回京,便被人以“擅自调兵、私拥旧部、意图不轨”为由参了一本,指控谋逆。

陛下紧握着手中那道奏折,脸色越发难看。

御前的太监高声朗读,字字铿锵:“摄政王萧钰傅,暗中召集旧部,将西北三州兵马一并收入麾下,试图架空朝政,图谋不轨!”

听罢,全场哗然。

萧钰傅却并未辩解,只缓缓抬起头,神情冷静而讥诮:“臣奉旨出征,诛敌平乱,战果赫赫,如今归来,竟被扣上谋逆之名?”

“我入西北之前,西凉大军已兵临中原边境,若非调动旧部,恐怕早已尸横遍野!今日既然说我谋逆,不如请圣上将西北三州百姓尽数斩首,以绝后患。”

这话说得重,朝中一片哗然,却无人敢接。

天子眉头紧锁,挥了挥手:“将摄政王押入大理寺,暂候查实。”

不容分说,侍卫上前,将满身风尘的战将锁入镣铐。

那一刻,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他没有挣扎,亦没有再言语,只是眼神深处,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死寂。

他曾一手遮天,权倾朝野,是百官避让的天之骄子。

可如今,却成了阶下囚。

消息传开,京城震动,昔日王府门庭若市,现今却大门紧闭,无人敢问。

王府书房内,几案残乱,那支刻着鸢尾的玉佩被人丢在地上,摔成两半。

而大理寺暗牢之中,萧钰傅靠坐石墙,身上伤痕斑斑,衣袍破损,仍挺直脊背,宛如一杆长枪,只是那双眸子,沉得骇人。

他未曾想过,自己征战沙场十年,保家卫国,到头来却是这般结局。

他本应愤怒、应不甘、应求一个公道。

可他什么都没做。

他只在一个人的名字前,低声呢喃了整整一夜:“梨缡。”

他曾想过,若再给一次机会,他定要护她周全,亲手为她披嫁衣,看她一生安稳喜乐。

可终究,是晚了。

她早已不在了,他所坚守的一切,也在她离开后,一点点垮塌。

朝堂不信,旧部被调离,昔日同僚冷眼旁观,他终于明白,所谓荣耀、权势,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

若没有她,这偌大的京城,于他而言,又有何意义?

日落时分,大牢外冷雨潇潇,有老臣伏地进言:“陛下,摄政王虽有权势,但此次平乱之功不可抹杀,望陛下慎断。”

天子未语,眉头紧蹙。

阴雨连绵的夜里,天牢深处湿冷逼人,石壁上爬满了青苔,冷风裹挟着血腥与霉腐的气味,一点点渗入骨髓。

萧钰傅被关在最内侧的一间牢房里,脚踝上锁着沉重的铁链,手腕也被枷锁束缚,衣襟破损,发丝凌乱,整个人披着铅灰色的疲惫。

他靠坐在墙角,指节泛白,咳出一口血来,却没有吭声。

铁窗外落着雨,雨点砸在积水里,溅起浑浊的水花。

值守的狱卒换了一班又一班,却没有人敢靠近他。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苏梨缡的模样。

她穿着嫁衣,在谢曜卿身边浅笑,那眼里再无过往,再无自己。

那日,他亲手斩杀沈予薇,用最残忍的手段还她一笔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