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既然他说了要回去,那就看他会不会再来罢!这事哪有请伯父伯母出面的,想这些还是有些为时过早。
杜衡与程氏回府时,已日落西山。他骑着马在先,隐约瞧着似乎有个小乞丐在府门口徘徊。
他让清泉上去查看,谁知清泉刚下马,那小乞丐便发现了他们,一溜烟就跑了。
于是,便未再在意,等着清泉把门敲开,回了府中。
待用完晚膳,收拾完毕,回到书房,已近亥时。
按往常,他总要一览一日所作,并想想翌日规划。然而,今日去了南市画坊,又去了许府。心里却还是不甚安定,以至于连拿本书读一读,也无心其上。
他让清泉将桃溪唤了来。
桃溪自是知道公子寻她所为何事。
而她却没将事情办好,什么都没说,便被小姐劝了回去。
于是,心中惴惴的她,进了书房之后,视线始终不敢抬起,近了杜衡跟前,一面行礼,一面轻声道了句:“公子。”
杜衡问:“书册送去了吗?”
桃溪在书房也伺候了多年,虽然不是如春暖姐姐和清泉管事那样近身伺候,却也知道,藏着不说或只捡好的说,公子都不会高兴。
于是,她朝杜衡磕了个头,将苏萤眼都未瞧那书册一眼,以及说自己早晚会离开,劝她回杜衡书房的话,一字不差地说与杜衡。
她心知公子会生气,所以她不敢起身,只垂着头,低着眼,跪着将话说出。
整个书房静得吓人,耳边只传来宣纸被揉捏成团的声响。沙沙,沙沙,桃溪只觉得这声音磨人,于是,头便垂得更低了。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处传来一声叹息:“我知道了,你呢,你想回来吗?”
桃溪闻言立刻又伏在地上,她说:“小姐心善人好,只要她在杜府一日,奴婢便伺候她一日。”
“好,明日我去同二夫人说一声,你就去偏院伺候小姐吧。”
桃溪欣喜不已,赶忙谢恩。
只是在起身之际,又听到公子说道:“你若是去了小姐那边,凡事就以小姐为先。我这里,便与你无甚关系了。你听明白了吗?”
桃溪顿了一顿,但很快便领悟公子话中之意,公子的意思是,若是跟了小姐,便是小姐的人。她不能像现在这样,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心在曹营,身在汉?她可是从小在书房跟着春暖姐姐学做事的,她知道她要做个忠仆,她也知道如何做一个忠仆。
她道了声“是”后,杜衡便让她退了下去。
桃溪和清泉离开后,书房又一次静了下来。平日里,杜衡是喜欢这般静谧无声的,这样他可以心无旁骛地将所有心思用在案头之上。可今夜,这样的静谧却让他无所适从。
他们之间的情意,不能由她一人说了算,她也该听听他的想法。
否则,有失公允。
第99章 究竟是谁要害衡儿?盼得他声誉尽毁!
然而次日,杜衡尚未寻得时机前往偏院,便见前院管事李茂急急来报。不知何时,府门外竟聚了一群小乞丐,个个敲着破碗,唱着打油诗,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李茂行事沉稳可靠,向来不因小事惊扰主子。此番亲自来请,定是事态非同寻常。
杜衡见他神色紧张,心中顿生警觉,当即随他前往垂花门。人未至,便已听见府外哄声渐近,那群小乞丐口中的唱词也愈发清晰,一句句直往耳中钻来。
“杜家儿郎好本事,
年纪轻轻中解元,
可惜是个无情汉,
忘恩负义攀高墙,
表妹舍身把刀挡,
哪怕破相也值当,
谁知尚书千金貌,
哄得解元换新娘,
换新娘!”
一曲唱完,小乞丐们叮铃咣啷敲起碗来,引得围观路人议论纷纷。
“老婆子我没听错吧?这是在骂杜家公子忘恩负义?”
一颤颤巍巍的老妪之声响起,可见那帮小乞丐有多厉害,若不是传得街知巷问,怎会连老人家也引了过来。
紧接着,又有一尖利女声插进来,听声音,她似乎边磕着瓜子,边看热闹:“不是都说这位解元郎一顶一的孝顺吗?我还记得他披麻戴孝进府那日的哀伤模样,怎的如今竟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还有啊,这解元郎找的是哪位尚书的千金?她是知道这杜府有个表妹呢,还是不知道?”
“管她知不知!再说了,攀高墙怎么了?”一男声不满地回道,清泉听着耳熟,像是常年在此地沿街叫卖的货郎,“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杜家公子找个门第显赫的媳妇,有什么不对?换成是你们,若是被哪个世家公子瞧上了,你们嫁是不嫁?我看,你们还不如这杜解元呢!恐怕早就把家里那个糟心的一脚蹬了吧?”
“我呸!”那尖利女声啐了一口:“你没听清吗?是人家表妹替他挡了刀,破了相,他就不要人了。这不比抛妻弃子还要遭人唾弃?”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是啊,一个姑娘家为他破了相,不知道感恩,转头便要娶尚书千金,真是情比纸薄,翻脸不认人哪!”
“咱大周朝新帝登基不过十年,这底下人就开始乱来了。杜家这个表妹也是太实诚,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给人挡什么刀?这回好了,人家看她破相,不要她了,她以后还嫁得了人嘛?”
“我猜啊,这杜家公子肯定风流的很,保不齐私下给表妹许了什么承诺,要不然人家姑娘会那么奋不顾身?”
话说得越来越不堪入耳,跟在杜衡身旁的清泉听得冷汗直冒。他很想带几个小厮把那些胡说八道的小乞丐赶走,可是公子没发话,他动也不敢动,只低低喊了一声“公子”。
只见公子思索片刻,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包,交到他的手上,俯身耳语几句后,便挥手让他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