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上辈子我询问过鹿烨仙君,他手中断裂的骨笛究竟为何。那时的场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眼前。
鹿烨故意板着脸,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还不是你小时候磨牙,将其撕碎吞入腹中。要想拿出来,只能把你的肚皮剖开......”
我当时吓得眼泪直流,以为自己命不久矣。那张小脸皱成一团,连忙跑去找族中医师求救。医师看到我慌张的模样,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火喆看不下去,无奈地摇着头告诉我:“鹿烨在逗你玩呢,别当真。”
那一次,我气得整整三天没理他。每次看到他想跟我说话,我就扭头就走。直到他送了我一串用野果串成的手链,我才勉强原谅了他。
如今另外半截骨笛竟出现在烟吾手中,这未免太过巧合。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骨笛表面的纹路,那些熟悉的触感让我心中翻涌起复杂的情绪。
抬头看向正在把玩鹿角弓的烟吾,他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手指不断抚摸着弓身,就像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月光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眉宇间透着几分野性。
“这骨笛,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还是难掩几分颤抖。
烟吾的动作顿了顿,漫不经心地瞥了我一眼:“出生就带着的。”他的语气淡然,仿佛在谈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出生就带着?”我眉头紧皱,这个答案太过出人意料。
“怎么,很奇怪吗?”他放下鹿角弓,转过身来面对我,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我从记事起就没见过父母,在狼族中长大。骨笛始终戴在颈间,就这么简单。”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狼群养大?这样的经历未免太过离奇。但他说这话时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反而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坦然。
片刻后,我在他身旁的岩石上坐下。岩石表面还残留着白天的余温,让人感到一点温暖:“我也是,在今年之前都没见过父母。不过我是在凰群长大的。”
烟吾转头看我,看起来有些诧异。他似乎没想到我会有类似的经历。月光下,他的表情柔和了几分。
“七年前,我在这里遇到了吴哥。”他突然开口,目光投向远处起伏的山脉,“那天我初次遇见凡人。在此之前,我一直和狼群生活在一起。”
“你说的吴哥,全名叫什么?”我问道,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吴威。”
我愣了一下,险些笑喷。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接地气了。
烟吾似乎看出我的想法,嘴角微微上扬:“就因为这个名字太土,他从不让人直呼其名,都得叫他吴哥。每次有人想叫他全名,他都会暴跳如雷。”
夜风呼啸,带来远处狼群的嚎叫声。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片荒原上的一切都充满了野性和神秘。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盗猎的?”我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我需要知道真相。
“年初。”他眼神暗了暗,声音也低沉了几分,“之前我们都是靠捡戈壁玉为生。直到去年年底,吴哥认识了一些外国人,他们愿意出高价收购白鹿。”
我注意到他提到白鹿时,表情有些异样。那双总是带着野性的眼睛里带着不安和困惑。
“第一次抓到白鹿的时候,它的眼神......”烟吾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让我很不舒服。那天晚上,梦境中出现一只圣鹿,浑身披着彩带,美得说不出话来。”
我心头一震:“然后呢?”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警告我不能伤害它们。”他皱眉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醒来后我发着高烧,整整三天都昏昏沉沉的。从那以后就不想干这行了,但是......”
他没有说完,但我能感受到他的挣扎。生存和良知之间的抉择,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攥紧了手中的骨笛。白鹿,托梦,警告......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答案九纹鹿。我前世的母亲不仅托梦给我和安德轩,还出现在烟吾的梦中。
这绝非巧合。
远处的狼嚎声越来越近,月光下的荒原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烟吾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就隐藏在这半截骨笛中。
我看着手中的骨笛,又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烟吾。
第三百章 狰狞的疤痕
夜晚,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我靠在车门边,看着烟吾熟练地整理着营地。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显然已经习惯了野外生活。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些警察叔叔也真是够辛苦的,每次抓你都跟打游击似的。”
话一出口,我就注意到烟吾的动作顿了顿。他放下手中的木柴,抬头看向远处的山峦。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侧脸,那张总是带着桀骜不驯的脸上此刻却浮现出一点我从未见过的落寞。
“有个老警察,”他轻声开口,目光依旧停留在远处,“我第一次见他时他都五十多岁了。”
营火在他脚边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时候我总是饿得睡不着觉,他每次值夜班都会偷偷塞给我一个面包。”烟吾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怀念,“后来他发现我不认字,就把他孙女贴在墙上学习用的那些字卡都带来给我看。”
我静静地听着,看着火光在他眼中跳动。那双总是充满戒备的眼睛此刻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他还会把自己的盒饭给我吃,”烟吾继续说道,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那时候我还以为进了局子的人都有饭吃,还挺开心的。傻不傻?”
我没有接话,只是看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他的手有些发抖,试了好几次才点着。
“两年前他走了,”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抓小偷的时候突发脑溢血。后来我再进去,发现没人给我饭吃了,还傻乎乎地去问其他警察。”
营火噼啪作响,火星四溅,映照着他眼中露出的一点痛楚。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那些饭都是他省下来给我的。他总说我还小,要多吃点。”烟吾深吸了一口烟,“我去看过他,给他上了炷香。想对他说以后不偷了,可是......”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伤疤。那里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在火光下格外醒目。
“吴哥不会放过我的。”他突然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点我从未听过的恐惧,“我被他打断过骨头,打掉过牙。有一次我逃了,他找到我后,用烟头烫遍了我全身。”
我看着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圆形疤痕,心脏像被人狠狠攥住。
“可我能去哪儿?”他苦笑着摇头,“没有身份证,连个黑户都算不上。在这个世界上,我就像个不存在的人。”
营地陷入一片沉默,只有篝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远处传来狼群的嚎叫,烟吾却显得异常平静,仿佛那些声音是他生命中最熟悉的部分。
“如果能活着出去,你最想做什么?”他突然转头问我,眼中透着我读不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