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长?安。

所愿必成?。

万事胜意。

都是他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词,连“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这样的吉词都写?进去了,她不由得失笑,又展开下一盏,手却蓦地一顿。

岁岁如初。

这才是他送给她的新岁礼物。

殷晚澄沉默地走回竹楼,关上?房门,先前强撑着的力道一瞬间消弭,摇摇晃晃顺着床榻跌坐。

从前历经诸多数也数不清的战斗,能?成?为别人口中战无不胜的上?神,只有他自己清楚靠的是什么,拿起剑的时候,他就没有后退的路了。

正是因为连命都不要,他才感觉不到痛。

最重的一次伤,从?右肩一路延伸至左胸口,利剑刺入身?体?,仅差一寸,就再也?没有人能?救活他了,那时候的刀痕在这具躯体?的作?用下彻底消失不见,他也?几乎忘却了。

那道伤,都不及她这一句扎话得痛。

像攥住一把匕首剜进了他的心脏,风雪中远去的背影、与她冷淡的神情相互交织,结了痂的伤口重新裂开,挑得他鲜血淋漓,永远无法愈合。

屋子里是岁初特意让竹青燃着的碳火,就算是隆冬也?不会?觉得冷的,不知是在雪地坐了太久,身?体?连同心也?被冻僵了,觉察不出?一丝暖意。

他的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房间的每一处。

这是她亲手为“澄澄”打造的另一个家,却唯独不是他的家。

“连澄澄……都不喜欢了……”他的声音仿佛梦呓,听上?去脆弱又可怜。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他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坐在原处,直到竹青端了新熬的药进来,还以为他睡着了,点了灯才发现他靠在床榻一动不动,被他吓了一跳。

“怎么不去躺着休息?”

她着急地问了几句,殷晚澄没有回话,始终呆呆地望着一处地方,目光却根本没有落点,竹青叹了一口气,无奈将药放在桌前,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去。

直到很久,殷晚澄才艰难地转了转眸子,凝视着桌上?已经放凉了的药。

早晨晚上?各自一碗药,澄澄怕哭,又刻意放了蜜饯,澄澄为了不让她烦心,一直在乖乖地喝,没有一天落下。

可是他不是澄澄,不了解他的想法,殷晚澄是殷晚澄,不会?死皮赖脸地呆在这里。

反正,他也?没有几日好活了。

他端起桌上?的药碗,打开窗,将其倒在了雪地里。又在飞扬的雪地里站了一会?儿,再迈开步子,竟是往山下的方向走了。

乌黑的发上?落满了雪,视野渐渐陷入一片纯白,将他的脚步生生扯住。

呼吸困难,双脚深陷在雪地里,灵力尽失的他怕是走不出?这个困了他半年的荫山。

但他也?不会?回去。

不知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最终,他倒在了冰凉的雪地上?。

呼啸的雪地里,一抹鲜艳的亮色自纷扬的雪地里逐渐清晰。

“这就想逃了吗?”

来人慢慢蹲下,将失去意识意识的殷晚澄从?雪地里拉出?来,轻轻拂去他面?上?的雪花握住他的腕子,随后一道少年略带慵懒的嗓音被雪天模糊。

“可是这才刚刚开始啊……”

*

次日一早,竹青睁着睡眼惺忪的眸子,早早推开殷晚澄的房门送药,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竹青心中一慌,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最终在一棵红梅树下找到了他。

他孤零零地蹲在雪地上?挖着什么,全?然不顾手指冻得通红,竹青吓坏了,几步跑到他身?旁。

身?旁是几盏被风吹落的花灯,他埋着头在雪地里翻找,任凭竹青怎么拉他,什么都不肯说。

竹青实在没办法了,只好道:“我去喊山主过来。”她想,殷晚澄总归还是听岁初的话的。

殷晚澄这才有了反应,抬头喊道:“别去……竹青,别去。”

嗓音失去了原有的清亮,变得又干又哑。

竹青一愣:“你是不是病情又重了?”

殷晚澄摇摇头:“我没关系。”

他不知道为什么,昨日在听到那句伤人的话之后,意识就陷入了一片模糊,好像做了噩梦,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似乎能?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寒意,而他却在漫无目的地走,脚步沉重。

这样的情景,好像曾经真正经历过。

醒来的时候,汗水湿了薄衫,浑身?泛痛,他不记得是怎么回到了床上?。

身?上?没什么力气,这样的情形不适合下地了,但昨天岁初说的话他还记得,这些花灯都是她不缺的东西,不能?留在院子里碍她的眼让她厌烦。

有些花灯被埋进了雪里,他只能?一盏盏挖出?来,可是里面?的东西却不见了,被她看到的话,又要说他了。

但那样的东西在雪地里如何寻得?

“你要找东西的话,稍后我让大家帮你一起找。”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