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海公公立刻又要维护他家主子了,我‘啪’地一下把他关在门外。刚才真是脑子一热就出毛病了,听信什么真心诚意的鬼话,才会忘了他是皇帝,这里是宫中,以为自己可以任性一次。
佟薇啊佟薇,他又怎会理会你?我心里气闷,觉得自己又白蠢一回了,莘月的事不能耽搁,我得想想法子把事情解决才行。
我夜里琢磨一宿,竖日清晨起身,往窗外一瞅,发现又下雪了。
最近日日大雪纷飞,外头积了厚厚一层雪,眼前好几个小太监踏在雪地上东倒西歪,他们不及我们这些当主子的有人侍候,这样冰天雪地还到处忙着干活,只因年关将至,事情可多着呢。
我看雪发了阵呆,窝在床上不愿起来。最近天冷,我闭门不出,后宫嫔妃的问安也通通被我免了。我闲来无事,一直磨到午膳才肯起身,这外头下了一早上的大雪才刚刚转为小雪。
我琢磨着莘月的事,现在不能跟皇帝讨论这个问题,也不知朝上对于派遣使者的事商量得怎么样,不如写封信问问阿爹朝堂上的情况罢了。只不过我这封家书一去,肯定又要被阿爹回信骂个狗血淋头,叫我不要多事。而且以阿爹的敏锐的直觉,指不定会发现我有从中捣乱的意思。
莘月我倒是安心,以她目前的情况,我觉得她尚在我掌控之内,倒不至于会出什么状况。
至于辛香国那边……其实至今我也没明白辛香国既然这么畏惧佑嘉皇帝,为什么就这么放心二哥。难道他们就不怕二哥当了皇帝反口不认人?毕竟以辛香国的现状,那简直就是行走在狼群之中的小绵羊,人见人垂涎。我纠结二哥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能令辛香国对他如此信服,实在抓破脑都想不出来。
小小的辛香国其实很好掌控,我也理解佑嘉皇帝为什么非要动他不可的原因。虽然我曾对莘月说愿意帮助她摆脱困境,让佑嘉皇帝一时不能动辛香国分毫。
当然,我也不打算欺瞒于她,只是告诫莘月,再好的办法都只是援兵之计,就算二哥答应了她什么,也不过是给辛香国一口喘息的余地,而不能真正解其忧患。
归根到底,辛香国没有自保的能力,无法保全自我,只能沦为人人觊觎的对象。要想真正摆脱困境,首先必须壮大自身。而辛香国做不到,它的内部就像一个空心苹果,看似外表精致,实则内里中空,早已溃烂无底。
辛香国内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平民百姓,早已习惯了安逸舒适的生活。他们没有危机感,日复一日被眼前富足的表面填充,忘却一切都只是空虚的假象。一旦发生战争,他们只会溃不成军,根本无法保家卫国。
仅存以右相为首的国之栋梁,他们甚至无法将一个卖国求荣的左相拉下马,又有谁能扭转乾坤?
我告诉莘月,如果她愿意,我有一个办法,能够让辛香国从今往后都不必再受那些逼迫和惶恐不安,只要她愿意。
我想,以莘月的聪明,她会选择最明确平坦的大道。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必须在我能说服皇帝的情况下。可我最近跟皇帝闹不和。不是以前的那种不和,是真正的不和,不和到我都不知该怎么找他会一面才好。
我暗叹一声,缩在暖炕里头生闷气。
这时小桃红推门进来,惊讶地推耸我:“娘娘,你怎么还不动身,过了时辰可如何是好?”
“什么时辰?”我困惑道。
“您忘了吗?您跟皇上约好,要在桂兰殿赏雪的。”
我被小桃红一把从暖炕里挖出来,几个宫女立刻围上来梳妆打扮。
“不是说皇上生病了么,还赏什么雪。”我忍不住翻白眼。
小桃红弩眉插腰:“你把门一关就真的啥也没听见?海公公昨天可是清清楚楚答应了的。”
“……”还真听不见,因为我捂住耳朵了。
在一干宫女的侍候下,我盛装打扮被推上凤辇,迎着雪,踏上前往桂兰殿的路上。
皇后她的回答
桂兰殿外漫天飞雪,殿内照常生着暖炉,只是当我踏进殿内,环望一周,却是半分人影也没见着。
我有些失望,又觉得他不来才是理所应当。小桃红搀扶我踏上高台。桂兰殿地势高,一览众殿小。夏天的时候后宫妃嫔喜欢来这儿避暑,冬天可就没人喜欢往这头跑了,地势高意味着更显冷,北风呼啸,站在露天的高台上风一呼,金步摇被吹得不停晃荡。
从这里往外眺望,能够看见半座皇宫,绿瓦早已被大雪覆盖,余留一片苍茫。我细数着一座座宫殿,数到那儿的御书房,似乎还能看见门外几个侍卫来回巡视。
重生的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敢再踏上这个高台,不过是因为心中仍有余悸,怕自己闭眼刹那睁眼瞬间,看见的又是那一个夜晚。我一眼都不敢往下瞧,生怕低头一看,那里躺着的会是自己的尸体。
“娘娘,屋里暖,咱们还是进去吧。”小桃红架不住这寒风,拉着我要回殿里去。
我眺望一阵,这才收回视线。屋里烧得暖,一入殿满满的暖意袭身而来,包裹着整个身体。我倚进事先铺好厚厚一层绒的贵妃榻上,任身边的宫女替我解下披风。
小桃红为我斟满烧热的清酒,我抿了一口,喉间一阵甘辣,一下子融入四肢将肺腑烧暖。
我悻悻然地放下杯,结果还不是没来。
杵在一旁的小桃红双眼时不时往殿门瞄去,我看出她在着急:“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反正也不会来的了。”
她一时语塞,低头闷声道:“娘娘,都怪奴婢……”
“不怪你。”我牵动唇角。是我自己还抱着一丝遐想,做着白日美梦。我挪了挪身子,拍了拍让出来的位置:“你来,陪本宫喝酒。”
小桃红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皇后她可是戒酒的人,门口突然传来声音:“朕陪你喝酒。”
佑嘉皇帝站在殿门外,前庭还飘着雪,他玄色一身屹立在白茫茫的雪景前,相形鲜明。当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之时,他抬步跨过门槛缓缓走了过来。
我木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由远而至,站在我面前。宫人们一声‘叩见皇上’彻底将我惊醒,恍然如梦。
我的神色渐渐冷却下来:“皇上来迟了。”
“朕来迟了。”他脱下披风,浑身带着寒气,往我原本让出来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去,拿起我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深深感到无语,有你这样喧宾夺主的吗?!
这边皇帝刚坐下,海公公小心翼翼地将另一个酒杯往桌面搁,背着我们开始往桂兰殿四角的暖炉添油,烧得更旺。
我状似无意地瞥过皇帝的脸,不见任何病容,想来海公公又是在诳我,这怎么看也不像是病号吧?我伸了个懒腰:“臣妾还道皇上生了病,恐怕是来不了了。”
佑嘉皇帝瞥了海公公一眼,海公公往角落缩了缩。他收回视线:“朕与皇后之约,必会遵守。”
我定了定神,复杂地阖上双眼:“皇上日理万机,臣妾本是无意打扰,只是有些话,臣妾想单独与您说。”
佑嘉皇帝会意,让一干宫人全数退下:“正好,朕也有话对你说。”
我再抬眼,看向他沉稳的面容,双目泛着粼粼光辉,仿佛透着几分期许。又或许,那眸中的期许只是我自己的。待殿内只剩我们俩人,我退开保持几分距离:“皇上,时至今日臣妾也不想与你继续装傻,你我不如爽快些,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