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幽幽一叹,默默替我抹眼泪撸鼻涕。
我忿忿地哭了一阵,愣是被自己糗得没脾气了,然后止了哭,肿着眼睛嗫嚅着对他问:“二哥……我是不是很笨?”
飞蛾为什么死不悔改非要扑火,我又为什么冥顽不灵非去挡剑?其实我都明白,也许再来多少次我都还会扑上去,这都是我一厢情愿而为之。
我为什么这么笨,为什么就改不了?
我不知道二哥明不明白我的意思,他攥住我的手腕一紧:“嗯,你傻。”
……你就不能安慰一下我吗?
虽然明知道答案,但听见自己最亲的二哥说这种话,简直心都碎了!
我愤而拉起被子连人带脑袋捂进被子里生闷气。二哥在外头充满无奈地拉扯我的被子:“你出来,小心闷坏了。”
我懒得理他,其实另一半的原因是刚才哭死丢脸所致不好意思见他。你也知道,有时候人一哭就什么都不管了,等哭完就觉得奇糗无比,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这时候我需要点时间缓冲。
二哥知我脾气,又一向拗不过我,这时要是直接掀我被子,估计我能不顾伤口狂奔而出,所以他意思地扯了两下也就不管了。当然,他也不是完全奈何不了我的。
我只觉身子一沉,二哥的怀抱隔着被子传达进来,暖得一踏糊涂,他还像小时候那样用这一招。我心口窒闷,悻悻然地拉开被子:“你别这么抱着我,我都这么大了,怪别扭的。”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颈侧,令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受源源不断的暖意:“在我心中,你始终是我的薇儿。”
我吸了吸鼻子,垂着脑袋轻轻地倚靠在他的肩上。
可我已经不是你心里那个什么依赖着你、什么都向着你的薇儿了,我会破坏你的计划,我不会让你谋反成功,我不会让你伤害元佑嘉的。
对不起,二哥。
“娘娘、娘娘!奴婢突然想起莘月公主她……”小桃红那个大嗓门,人未到声先达,还格外鲁莽没规矩,直头直脑就冲了进来。结果一进来见到我跟二哥抱在一起,那表情简直跟吃了酸梅子般窘成了一朵璀璨的菊花。
二哥从容不迫地松开手站起身,摸摸我的脑袋:“好好养伤,别闷着脑袋睡觉。”
这话说的……我何时闷着脑袋睡过觉?我刚才只是发窘才捂住脑袋的好吗!
我撇嘴不理,二哥没再啰嗦,走到门口对小桃红吩咐几句,临出帐篷时突然回头:“你找莘月公主?”
我脸一僵,莫非二哥已经先一步把人给扣下了?千万悠着点,莘月好歹是公主,有外宾身份在,不能随便说杀就杀要剐就剐的啊!
“据说她因受到惊吓,发了几天高烧一直昏迷不醒,已将她移至隔壁的帐篷方便太医诊断照料……”
“……”
所以我方才白愁了半天,那么忧心忡忡一切都想多了吗?小桃红你丫怎么就不早点告诉我!
皇后平安返宫
莘月意料之外的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担忧。
至少目前我是不用担心泄露任何秘密,暂时保住了二哥。虽然很对不住莘月,估且还是先请你躺着吧。
这次突如奇来的刺杀事件引起高度警惕,佑嘉皇帝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加了保护罩,包裹得跟粽子似的,走到哪屁股后面都跟着一整队的小尾巴。
经调查发现,黑熊落跑也并非意外而属人为。从当天外出打猎的佑嘉皇帝一行提前返营,到关押黑熊的牢笼莫名解锁令它趁机逃跑出来伤人,再到混乱之际突然跳出来的刺客,一切都经过的精密布署,肯定不是一朝一夕而成,甚至很可能今次秋狝正是策划者为这场刺杀精心准备的舞台。
而今,尚有刺客在逃,守营的将军仍不知所踪。细思恐极,一众文武朝臣纷纷谏言,请求皇帝立即返京。
无论此地集结了多少精英部队保护皇上,若整个狩猎场早已成为一个谋划已久暗杀皇帝的场所,那将令人多么唯恐不及。
显然佑嘉皇帝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这么惜命,自然是举手赞成,于是在我醒来的第三天,全体人民收拾行李准备浩浩荡荡地班师回朝。
可怜我的全熊宴,就这么化成泡影,离我远去。
我哀悼着吃不了的全熊宴,收拾行装的时候小桃红抱着一坨黑乎乎的毛团,兴冲冲地跑过来安慰我:“娘娘别伤心,咱们还有宝宝呢,等养大了就宰来吃,小锯子和小铲子没吃过这样的烤野味,一定很新鲜。”
她充满怜爱地抚摸熊崽的脑袋,看得我有些吃不下饭。
我这人已经够凶残了,没想到我家小桃红比我还凶残,顶着这么慈爱的脸面不改色地说着这么残忍的话,果不愧是我宫里出来的人。
我待帐篷收得七七八八,整装返程,上马车前我唤来小桃红,从她怀里拎出那头幼崽,让她扶我往外走。
我没小桃红温柔,被我拎着的熊崽不舒服地嗷嗷叫了几声,见我不理它,又嗷嗷叫几声,烦不胜烦。
小桃红见之不忍:“娘娘,您有伤在身,不如给奴……”
我摆摆手,托起它的小腹,将它拎进怀里抱着。
我们走到林子边缘,这里原来守营的兵卫已经在前方列队,再往深一点就是森林了。
小桃红终于看出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娘娘,您这是……”
我作了个噤声的动作,拎起那头崽往外一扔,那黑乎乎毛茸茸的身子滚了好几圈,夹杂着嗷唔乱叫,千辛万苦才能从草丛中抬起头。
它张着黝黑的眼睛,没有像往常一样歪歪扭扭地跑过来要抱,而是伸直了脖子,木愣愣地瞧着我们所在的方向。
不多时,它翻了个身,小小的熊掌噗哧噗哧地踩在泥土上,扭头往森林深处跑去,再也没有回头。
小桃红望着渐渐消失于森林尽头的熊崽,又侧目看我:“娘娘……”
我的视线定在郁郁葱葱的林间,轻扯唇角:“本不属于皇宫的东西,带回去成了笼中囚,有什么意思。”
我本已是笼中囚,何必再造这个孽,祸害人家。
小桃红嗫嚅一声,沉默地低头。
等我们从林里出来,不远处的佑嘉皇帝身躯笔挺,骑在马背上,拉着缰绳,背着光,面向我。
营地已空,原本搭建起来的帐篷也已经收拾了干净,马车列队整整齐齐地候在前方,只剩下零星熄灭的篝火堆,长达十数天的秋狝,正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