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蹙眉:“她们没有受伤,只有皇后的伤势最为严重。”
敢情我替你挡剑还要被你嫌弃,良心简直可以扔了!我龇牙裂嘴捂着心肝,气得肺儿都疼。佑嘉皇帝又过来扶我一把:“皇后可是伤口疼痛?朕让徐太医……”
“不用,臣妾躺躺就好。”我摇摇头,反正徐太医肯定又是让我好好躺着莫动干戈,我现在这情况也确实不能怎么着,可叹我前生自己折腾了半条命,今生还要继续折腾。
虽然皇帝说话不中听,但不可否认的是清醒过来的第一眼能见到他来看我,确实比前生好得太多,我心里头竟隐隐有些满足,呵呵,还真特么好哄。
我本以为我静静躺着装睡,佑嘉皇帝就会自动自发地走人。谁知他竟好心情地守着我陪坐了一阵,这我就想不通了,前生你既然连一次都不愿来看看我,如今这又是闹哪一出,究竟为何?
我再不了解他,也明白他绝不是那么磨叽的人。我睁开双眼,他双手分别放在两膝上,坐姿端正,身躯挺直,看上去肃然严谨。他神色淡淡,眼睫轻垂遮挡双目,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只是凝神不作他想。
待他回视我,目光澄澈,似乎准备对我说些什么。
“皇后,朕不明白。”他说。
我静静地听着,他说:“朕不明白,皇后你为何要为朕挡剑。”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至始至终从未待见过我。
对他而言,我始终是他所忌惮的佟家人,而不是他的皇后。纵使今世我努力重新开始,宁可出卖佟家的部署暗中与他达成协议,他也从未信任过我。
前生我一直想不透,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纵使我有任何过错,难道我都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换不来他看我一眼的资格吗?
而今我总算明白为什么。
他怀疑我,怀疑佟家。他疑心刺客是佟家指使,疑心我救他的动机。
“呵呵……”我忍不住轻笑出声。
事到如今,我在你心中还是那么不堪,还是那么心机叵测。在你眼里,我就从未做过一件对的事。
“皇上,臣妾不懂您的意思。您是一国之君,是臣妾的丈夫,换作任何人都不会无动于衷,皆愿以已身相舍。”我敛起笑,面无表情地回话。
佑嘉皇帝双眉不着痕迹地一紧,他将一个木制的箔牌递到我面前:“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朕不怕明说。这是搜查现场发现的一个箔壳,你既为佟家人,理应看得懂这个刻记。
“所以皇上便认为此事乃佟家所为?”我只扫视一眼,反问佑嘉皇帝。
他抿唇不语,我信手拿起箔牌把弄:“既然皇上心中已有答案,又何须来问臣妾?”
佑嘉皇帝目光一直定在我手中的箔壳上,好像下一秒我就会毁尸灭迹一般。我撇开脸低哼一声,有或没有,不全都是他心底一句话的事嘛?我何至于多此一举。
“皇后,朕并非是在责问你。”
哼,他脸绷得死硬,双眉也越拢越深,好似我说了什么他不爱听的话一样。我笼统也说不过几句话,难道他确定他不是在怪罪我?
兴许是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硬,佑嘉皇帝稍稍委婉道:“你我有协定之约,朕并不希望你出事。朕只是想说,你若有事可以与朕商议,莫要一个人强出头。”
说到底还是怀疑我跟此事有关!我咬牙道:“如果臣妾说,这一切臣妾并不知情,你可会信?”
他微微一怔。
“你既知你我有所协定,合该坦诚相对。可你却始终没有信任我,又凭什么让我信任你?”我怕是气昏了头,才会当着他的面如此讥讽。
刚从鬼门关提溜回来,我莫名生胆量,莫名地沉不住气。这是我心底的话,是一直以来我想对他说的心底话。
有些东西你本没有,便不会去奢望。可一旦你有过,欲望便会止不住地膨胀。
你既然这么不信我,大可以像前生那样看也不看我,咱们这交易就算谈崩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你若是怀疑,便彻查到底,弄个水落石出、清楚明白。”我心冷,破罐子破摔地对他说:“你大可不必介怀,左右我也不是为了救你,我救的是莘月公主。”
皇后是不是傻
我格外硬气地斥责佑嘉皇帝,结果他一走,我立刻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虽然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他刺客一事我确不知情,但这并不表示我猜不着其中内情啊!
前生我其实已对二哥有所怀疑,但苦于一直没有证据,我又不敢当面问他,怕他跟我翻脸,所以一直遮遮掩掩也没敢说。
虽然自己中剑倒了八百辈子的血霉,但心里其实多少也有点赎罪的意味,心想着自己替佑嘉皇帝挨了这一剑便算作扯平了,将来哪天指不定还能用得上这个扯交情。
孰料我临到死都没用得着,反倒是佑嘉皇帝原来心里一直为此事耿耿于怀,还因此对我更加猜忌,我怎么想都亏了好吗!
我郁卒地躺在太医营的病床上养伤,今儿个秋狝这太医营简直就是我兄妹俩承包的。二哥不久前才伤势初愈,已经住回他的帐篷去了,他才走没多久,我这当妹妹的又被抬了进来,简直令人心塞。
然而更令人心塞的莫过于莘月的事。
从她今天一整天的表现来看,我深深怀疑她是不是已经背弃了二哥投转佑嘉皇帝的麾下。可是莘月对二哥的感情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毋庸置疑的,若说她真的移情别恋,我实在是无法想象。
可若说她不是移情别恋,那今日这番举动却是怎么也解释不通的。
难道说二哥策划刺杀皇帝,莘月其实是不赞同的,两人因意见不同产生矛盾,莘月阻止不了二哥行事,只能身体力行亲自为佑嘉皇帝挡下刺杀?!
……那二哥跟莘月岂不是窝里反?端看今日莘月如此义无反顾地为皇帝挡剑,如果不是因为爱上他,那妥妥就是反水的节奏啊!
我的心瓦凉瓦凉一片,这不管怎么想无疑都会造成二哥的威胁,对二哥极其不利吧?
不管怎样,当务之急我都必须先扣下莘月,不能让她跟佑嘉皇帝多作接触。不管她是政见不合还是移情别恋,我都不能让她成为威胁二哥的潜在因素!
我唤来小桃红,让她赶忙替我把莘月请过来,这件事直把我愁得都忘了自己这身子还破了个洞,刚想坐起来就被伤口疼得又横了回去。
这时太医营的门帘被掀了开来,一人从外头匆匆走了进来。我被伤痛折腾得气喘吁吁,半眯着眼看向来人。
二哥顶着周身低气压来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盯着我。我有些发愁,心里忍不住埋怨,小妹我这么伤还不都是你给害的,你不关心我就算了,还给我脸色看,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他沉默地坐在床沿,轻轻为我拭去额间的冷汗。意料之外的没有苛责,温柔得我想哭。我憋了半天的委屈与难受无从释怀,在二哥这样无声的安慰下,终于忍不住低泣出声。
“二哥,我痛。”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只恨不得把全部的烦忧一次性哭干净再也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