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如炼今年已过不惑,却至今未娶。家中未有女眷,亦未对任何女子动过情面。他一贯心性淡漠,唯有对待庄梦春才有了特别。
这些年他将庄梦春带在身边,将她几次三番护于身后。元如炼的反常态度,原来不是一个萧老太看得分明,皇帝早就记在心底,而梁羽仙……也早就隐隐觉察出个中的不同意味。
“你的意思……”梁羽仙缓慢勾起笑:“难道是想说元如炼喜欢她么?”
庄梦春浑身一震,她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情丝复杂万缕,双眼含泪,下一刻就要溢眶而出。
“又有谁说不是呢?”萧老夫人笑得志得意满,又或者在她看来一切尽已掌握手中。前有庄梦春落于掌心,后有梁羽仙飞蛾扑火,纵然太子眼下能够覆手遮天,却不怕他能翻出萧家的掌握之外。
梁羽仙眸色渐沉,化作冷刃,凝结冰霜:“可如果我说,我偏不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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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仙:太过份了,这些人竟敢跟我抢我爹:)
元如炼:……我不是你爹。
第224章 方向
“你?”萧老夫人仿佛是在看笑话:“你又凭什么说不允?”
梁羽仙面无波澜, 半晌不疾不徐冲她笑,笑不达眼底:“就凭我这张脸, 凭我与他之间的真正关系。”
闻言, 庄梦春诧异地看她,心中的千言万语千丝万缕一时间都忘了。
萧老夫人盯着她脸上的那抹笑, 一时一愣,竟有些恍神,旋即看到梁羽仙抬起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一双手。这时萧老夫人身边的侍仆警惕上前,试图阻止, 可下一秒梁羽仙已经咬破指腹,趁着那名侍仆近身的动作, 返手将血轻轻往侍仆的唇瓣勾抹而去。
一时间, 车厢里头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了这个轻柔的动作上面。可紧接着那名侍仆突然捂着嘴巴, 脸色一点点涨紫,慢慢往后一抑,竟是连发出惨叫的声音都来不及, 便口溢黑血歪倒下去。
事发极其突然,人又恰恰倒在身边,一切正恰恰发生在她的眼前, 饶是萧老夫人见过再大的场面这会儿也有些懵了。始料未及还在后头,梁羽仙趁乱欺近萧老夫人, 在她惊恐万状的眼神之下, 将染血的指腹抹在了她领下的脖颈上面。
倏然间萧老夫人感受到皮肤的刺痛, 她试图大声惊呼, 可梁羽仙却飞快地捂住她的嘴巴,欺身坐在她的身人,将这一把老骨头压在身|下,杜绝了她的高呼引来隐匿在马车四周的护卫闻声闯入马车之中。
萧老夫人惊恐得不敢发出声音,因为捂住嘴巴的其中一只手指正是顷刻放倒她的侍仆并造成她的脖颈火辣一片的元凶。她唯恐稍微挣扎,那指腹上的血便将明晃晃地滴在她的脸颊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头看到尾的庄梦春只觉眼花缭乱。看似弱不禁风的梁羽仙明明前一刻还乖巧听话地任何捆绑,眼一眨转身就把萧老夫人的手下给撂倒了,并且顷刻制止了萧老夫人试图搬救兵的一切举动。
“我的血很毒,你最好乖乖听话。”
梁羽仙神色平静,却没有一直钳制住她。可这时候萧老夫人却只敢瑟缩在车厢角落,脖子疼得她险些喊不出话,颤着声音:“你对我做了什么?”
“如果不想死,最好乖乖闭嘴。”
梁羽仙轻轻地说着,仿佛这话不是在威胁人一般,示意道:“去帮她解绑。”
萧老夫人看了庄梦春一眼,又看了梁羽仙一眼。她极不情愿,架不住梁羽仙指着她脖子上的血痕威胁道:“如果你不听我的话,脖子上的血会腐蚀你的皮肤,然后渗进你的皮肉,再从脖子根部开始腐烂……”
萧老夫人惊惧地低呼一声,引来了外头拉车的马夫嗡声发问:“夫人,可是里边有什么状况?”
萧老夫人张了张嘴,可目光触及梁羽仙诡怖的笑,疼痛令她失去思考,迫使她不得不将求救咽了回去:“没、没你的事,继续拉车。”
马夫似乎早就习惯了萧老夫人的脾气,心怕多嘴一句反遭挨骂,于是便也彻底不管不顾地专注驾马。
车厢里侧,萧老夫人哆哆嗦嗦地从倒下侍仆腰间找到小刀,颤巍巍地割开庄梦春身上的绳索,一点不敢朝梁羽仙这边看。
约莫新仇旧恨上心头,庄梦春一经脱身,立刻就把萧老夫人反擒住,要不是看在她一把年纪,这拳头恐怕就要抡过去了。
好歹知道分寸,庄梦春只将原来捆自己的反捆萧老夫人,堵嘴的布往萧老夫人嘴上塞,然后利索过来给梁羽仙松绑,就是动手的时候小心翼翼避着她染血的指腹上:“你也太厉害了,一点点血堪比上等鹤顶红……那个人该不会死了吧?”
她偷偷摸摸指了指,指向萧老夫人那名倒霉的侍仆上,梁羽仙笑而不答,答非所问:“出行仓促,身上什么也没带,万不得己我也不想动用这种手段。”
她的血是药也是毒,不用自然是顾虑着不愿被太多人发现自身的特殊情况,但不代表必要时候不能成为一种保护自己的有利手段。
见她避而不答,庄梦春心想那人怕是凶多吉少。她倒也没去同情对方,毕竟对方抓自己的时候可没有一丝手软。庄梦春将目光又转向了萧老夫人:“……那她呢?”
梁羽仙借着马车晃动瞥了眼被竹帘遮掩的窗外:“外边都是她的手下,要想脱身还得靠她。”
马车已经出了京郊,萧老夫人出行,此等配置实属蹊跷。就算是为掩人耳目,就凭这一个车头牵马的车夫,一个护身的侍仆,萧老夫人敢如此轻车出门?更不论从方才彼此对话可知,马车周遭恐怕暗中潜伏了不少护卫,若是贸然脱离车厢往外逃散,恐怕没走两步就会被人抓了回去。
如此倒还不如留在车中,至少手头的人质能够用来牵制外面的人。
听她暂时不动自己,萧老夫人也没高兴起来。她精神萎蘼得很,自顾缩在角落不敢动,剩下梁羽仙和庄梦春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换情报。
原来萧老夫人早盯上了庄梦春,只是平日里庄梦春要么待在将军府,要么跟着元如炼,几乎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直到这阵子元如炼拿了执行令大肆搜寻梁羽仙的踪迹,两人才逐渐开始分头行事。
庄梦春一落单,萧老太便有了可趁之机。
提及元如炼,庄梦春面色有异,时红时紫,不时还瞄向梁羽仙:“方才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梁羽仙眼皮都懒得掀:“方才我说的话可多了,你指的是哪一句?”
庄梦春心潮有些澎湃,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临时又改口说:“方才听萧老太之意,这萧家妥妥是打算拥兵自立,意图造反,简直大逆不道。”
都已经考虑到抢夺兵权的份儿上,说他萧家不是想造反是什么?可他萧家区区一介外戚家族,造反能有几分好果?就算让他成功了,朝野内外又能让谁信服?
萧家打的主意必然是拥立新帝,由萧皇后垂帘听政。至于立的是谁,宫里的主子能有几个屈指可数,何况皇后与太子势不两立,结果自不必言说。
庄梦春想到这点,心中难免焦虑:“爹与将军也不知知道多少,我不能牵累他们。”
朝中局势万变,她爹尽忠魏朝,忠君不二,庄梦春是不想让她爹淌这趟浑水,偏偏她大伯投靠了萧家,庄家俨然成了皇后一系的人了。她爹要么立场坚决,与家族分割,要么……就只能被庄家强拖下水。
至于元如炼……
庄梦春心口怦动,不时忆起萧老太的那席话语,便就想到了梁羽仙的反对之意。她忍不住多看梁羽仙一眼又一眼,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羽仙姑娘,你与我们将军到底是……”
梁羽仙一句话让她打住:“什么你将军她将军的,梦春姑娘还请自重。”
庄梦春被她不冷不热的一句话噎住,心底没由来生出一股气,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