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么一说,庄梦春才想起好像确实有那么一号人物。她不确定道:“可你抓我干嘛?”
说到来意,洪嬷嬷脸色凝重:“不瞒实说,老奴此趟出宫,是奉命来找梁姑娘的。”
奉命?庄梦春心里打了个突:“太子让你来找梁羽仙?”
洪嬷嬷颌首:“自从梁姑娘因事耽搁回不了宫,为了不耽误太子殿下的病情,她每日都会托人往宫中捎药。可就在三日前,这药断了。此事已被太子知悉,他出不了宫,特命老奴出宫盘查究竟,是否梁姑娘出了什么事。”
庄梦春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不该向她交代实情。她就怕一旦说了,依太子的脾性怕不是又得作妖了?她眼珠一转,偷偷摸摸道:“可我分明听说,是宫里的太子出了事。”
洪嬷嬷老神在在:“宫中之事不劳姑娘操心,你只管如实相告。若是我们姑娘无碍,老奴还要亲自去见上一面,方可安心。”
见她一脸油盐不进,庄梦春直犯牙疼:“不是我不想带你去,只是我们将军的脾气……与你那太子一样不好对付。其实羽仙姑娘在我们将军府好吃好喝,日子过得挺美的,不然你回去告知殿下,就说羽仙姑娘有我们将军照拂很安全,让他不必多虑,且放宽心。”
听出她话里的敷衍之意,洪嬷嬷板起老脸,面目木然,意思更强硬了:“老奴既然来了,那就是生要见人,死亦要见过尸首方能回宫。你若是怕元将军有所怪罪,带老奴前往将军府邸,老奴亲自对质将军,不会让你为难的。”
盯着洪嬷嬷凶神恶煞的表情,庄梦春心想这要是真把她带去见元如炼了,不怪罪也难了。于是她眼神飘忽,左右以她身手还能怕了这么个腿脚不便的老婆婆么?想罢庄梦春立刻准备伺机逃跑,哪成想她才刚要动作,左肩被人突然扣住,那力道之大,竟是让她一个常在军中历练无数的老将都险些站不住。
庄梦春难以置信地转向洪嬷嬷,只见那张布满褶皱与老斑的脸庞上分毫不见吃力,充满了意味不明的高深莫测:“快带老奴去见将军,若是我们姑娘真出了事,兴许老奴还能帮上一二。”
第210章 原话
元如炼听手下的人说庄梦春从外头带回一名老人, 身份之特殊, 待他回到府邸一看, 难掩异色:“洪嬷嬷?”
与其说是庄梦春把人带回来, 不如说洪嬷嬷一路押着她来的。此时人就坐在东花厅里喝茶,那横样与她东宫的主子别无二致:“您可算回来了,老奴在这好等一些时候了。”
蹲在角落揉胳膊的庄梦春哇一声哭丧:“将军,她她她好大的力气”
原本还想倚仗年轻资本与她殊死一搏的庄梦春,一路上却是被佝偻身子看似弱不禁风的洪嬷嬷给压着揍的,你说自尊心能不受创吗!
元如炼扬手拦下庄梦春的苦诉,径直盘问:“太子让你来的?”
跟知根知底的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省口舌,洪嬷嬷叹了口气:“得知姑娘出事了, 殿下发了大脾气,说是您要照看不好她, 殿下可就要把人接回去了。”
元如炼皱着眉,梁羽仙的消息封锁的很好,如今外头的人都当她还在将府军里养着的, 就连皇后那边都不曾有人探出风声, 却被太子知道了。
洪嬷嬷仿佛窥中他的心事,这才解释说:“往昔姑娘每日必派人把药送到老奴手中, 谁知这几日的药却突然停了, 老奴是不敢向上汇报, 哪知太子心思敏谨, 居然就察觉出来了。”
闻言, 就连庄梦春掩不住讶然:“她什么时候往宫里送的药?我成天跟在她身边怎么都不知道?”
洪嬷嬷瞧她就是个傻白甜, 也没计较:“姑娘本事大着呢,你真以为困得住她?”
眼下梁羽仙又一次下落不明,几次三番没了消息,偌大的将军府还真困不住她。庄梦春蔫了菜,元如炼立刻说:“她往宫里送去的药,可是渗了血?”
洪嬷嬷静静回他一眼,那一眼足够元如炼笃定心中所想:“她每日耗血配药,太子或许不知,你却不可能闻不出来,难道你就不曾想要阻止?”
见他神色冷厉,洪嬷嬷默然:“为了治好殿下的盅毒,姑娘愿意舍身献血,这份情深意重老奴自会铭记在心。”
元如炼面若寒冰:“这要是万一她死了呢?”
洪嬷嬷垂叹:“炼少爷,您想看太子死,还是她死?”
元如炼身躯一震。
自元后死去,仙鸾宫遣去不少宫人,余下的都去了太子东宫,洪嬷嬷便是这仙鸾宫旧人之一。纵然她并非元后亲信,甚至根本侍候不到元后跟前,可洪嬷嬷却是实打实跟着元后陪嫁进皇宫来的。
这声久违的称唤,还要追溯到元红妍未进宫之前。
“就算牺牲之人不是她,就算牺牲的是你与老奴。”洪嬷嬷心如磐石,“唯有太子殿下活下去,一切才有真正的可能。”
元如炼神色不定:“可如果梁羽仙腹中当真怀有太子之嗣呢?”
洪嬷嬷眼里闪过复杂之色,慢慢阖眸:“老奴只能惋惜,生不逢时。”
倘若不是恰逢这样的危急时刻,倘若能够生在更好的时期,谁不希望这孩子能够安好地诞于世间?
元如炼就知道,洪嬷嬷何等身手,岂会探不出梁羽仙是真有孕事抑或者假的?只就目前来看太子并不知晓,想必洪嬷嬷早有预料,未免日后伤怀,干脆不去告知。
“老奴常在深宫,出入不便,没法时刻顾着姑娘的消息。将军,您实话告诉老奴,姑娘她是否出了什么事?”洪嬷嬷没忘今日出宫的目的,她来追寻梁羽仙的下落,一方面的确是受了太子委任,再则她也是担心太子不能持续用药,无法根治。
元如炼沉下心气,这才缓缓将梁羽仙失踪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她。洪嬷嬷寻思:“京师之大,尤如大海捞针。你们这般偷偷摸摸地探索,不说三天,给你们三个月也未必能找得见人。”
“我大约能猜到他们掳走梁羽仙的目的。”元如炼沉吟:“只是现在的问题,在于怎么把人找出来。”
洪嬷嬷笑了:“那还不简单?”
元如炼和庄梦春各自带人暗地摸索,可谓实打实找了梁羽仙整整三天,到了她嘴里却是简单?
洪嬷嬷老神在在:“掳走姑娘的人是知道你们不敢声张,可你们为何不敢声张?”
元如炼眼角一抽:“你是想”
“殿下遇刺,宫里宫外谣传不止。如今有人想要殿下的命,更要我们姑娘母子不保,其心可诛,不可饶恕。”洪嬷嬷义正辞严,滔滔不绝。
眼下太子性命危在旦夕,于是就有人开始动起梁羽仙与其腹中皇嗣的歪脑筋,这妥妥是要赶尽杀绝!万一皇帝死了,最受益者当属谁,简直不能再明白了。
元如炼不肯声张,是不想把事闹绝,伤筋动骨,坏了大魏的根基。要是皇帝一去,太子损落,萧皇后当真扶持少帝登基,萧家坐阵,文朝尚且无恙,武军方面……
只怕最先坐不住的就是四方边军。
东军服从帝命,无论谁做皇帝,只要拿出玉玺,他们倒也未必不听。北军却乱,自顾不暇。南境有邵伍,是块出了名的硬铁皮,任谁上位也不搭理。蜂水关在西,西军在他手里,他可以坐阵,可如若萧家把持朝政,眼里最容不下的沙子,恐怕就是西军。
诚如许家父子当日的狂放之意,元如炼压根没听进去,是因为他想得太远,顾虑太多,轻易不会动作。洪嬷嬷却不一般,有人不怕魏朝动乱引发内战,她又有何畏惧?要是太子没了,魏朝大乱,她更欢喜。
左右她剩老命一条,熬了数十年载,余下时日也没什么能在乎的了。
洪嬷嬷这是要把梁羽仙下落不明的事闹大,越大越好。如此一来就算不是那些蠢蠢欲动的有心人干的,他们都得夹着尾巴不敢擅动。而元如炼也能放开手脚全城搜找,如此一来能找得着人的机率就会大大提升。
见元如炼扶额头疼,洪嬷嬷好心告诉他:“你且不会忧愁,老奴这番意思,恰恰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