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出兵。”许誉一咬牙,豁出去道:“你手握重兵,只要你能出兵协助太子,四方阵军绝不敢轻举妄动,而京师肖小更不敢”
“许誉!”伴随元如炼的重重一喝,因为探听到天大的秘密而颤兮兮的陈老大夫扑通被他的手下放倒昏迷:“皇上虽然昏迷不醒,可只要他尚有一丝苏醒的可能,身为人臣就不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人就倒在许誉脚边,但他没有退缩:“正是要趁着皇上尚未苏醒的这个契机,太子还有放手一搏的余地”
梁羽仙眉心一跳,元如炼面沉如水:“许太师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听他提及自己的父亲,许誉目光幽暗,面色更加阴郁:“你说你会帮太子,那就趁现在,趁皇帝还没有醒来,助太子登上皇位。”
元如炼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父子都疯了不成?!”
“是,是我疯了,我疯了才会事到如今还想帮太子!”许誉胸腔压着一股气,这话触动他的神经,令他再忍不住宣泄出来:“我从未想过太子之位或会易主,更从未想过太子恐有一日不能登基,从我入宫伴读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们的命运是捆绑在一起的,他是君而我是臣,无论是过去还是日后,永远不会改变!”
许誉紧握拳头,为了克制胸口的那份沉痛:“都是你们,你们为什么不能早点告诉我呢?要是早点告诉我,说不定我能更早地收手,更早地抽身而出。”
“可现在我爹放弃了太子,就连你也要放弃他。”许誉笑了,笑得无比苍凉,笑得无比难堪:“可我已经一头栽了下去,我已经回不了头……”
许誉转哀为恶,阴恻恻指着元如炼:“就算或有一败,就算只能遗臭千年也无妨。唯今之计,那就是武力镇压”
梁羽仙凝眉沉色,她提裙上前,手起手落,一记手刀劈在许誉的脑门子上。
“……”许誉还维持着抱复社会的扭曲,呆呆看她。
“我在跟他讨论怎么救太子,你却想跟他协商怎么造反?”梁羽仙笑意很冷,冷若冰霜:“许大人,你该不会是敌党派来捣鬼的吧?”
许誉憋着一口气没抽上来,捋袖怒道:“你说我是敌党?为了太子这该死的西贝货,我都已经做好了与天下人为敌的心理准备,我连我爹都能打你信不信?!”
“……”
梁羽仙与元如炼同时出声:“你说谁是西贝货?”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许誉像个泄了气的皮囊,自他爹告知真相的那一刻,他无时无刻不在饱受挣扎的痛苦。如今的他终于在彷徨之间作出选择,心中的答案已经让他不再畏惧与退缩:“就算太子并非今上所出,可只要有我还活着的一天,我绝不会置他”
“谁说太子不是今上所出。”
梁羽仙与元如炼面露古怪,异口同声。
“……”
慷慨陈词但内心早已泪河决堤全面崩溃的许誉一收,呆着脸:“咦?”
第198章 溜鸟
吱呀一声, 房门从外缓缓推开, 悬在门前的灯笼火光斜落室内, 将来人的斜影映在铺垫薄绒的地毡上。
低泣的声音为之一滞,躲在屋子里的人发出畏惧的抽息,急促的颤音伴随而来:“是谁?!”
从那道半开的门缝中显露出流英的半张脸庞, 扑鼻而来的药味并未能停止跨进去的步伐,她冷眼扫过室内一切,目光定在银丝屏后的床榻帷幔。
躲在床榻角落的人影因为她的踏入而蜷缩起来, 她的声音带着病弱的苦吟还有恐惧的惊颤,却依然强迫自己发出斥责的声音来:“滚!滚出去!”
她的喝斥并未能够阻止来人,唰啦一声拉开帷幔, 流英立在跟前,垂眼盯着床榻角落的人,居高临下。
蛮青面白如纸, 头部与耳朵围了一层厚厚的纱布,血的味道已经被浓郁的药味冲淡许多,但纱布上还能明显看出溢血的痕迹, 不知是未能止血还是挣扎所致。
憔悴的面容尽显病态, 她的精神状态很差,自从与栖彤发生冲突之后,侍候她的宫人总说她念念有词,不眠不休, 恐怕正是受到了惊吓, 极度恐慌。
“是你?”
蛮青抬起头来, 并未因为来人是流英而松懈,反而因为她的到来变得更加忐忑不安:“你来干什么?是皇后让你来的吗?”
“难道我就不能来看看你?”流英不紧不慢地回答,令蛮青面色沉冷:“夜色已深,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你给我立刻出去!”
然而流英却不为所动:“你以为有了孩子就能母凭子贵?”
蛮青脸色有异,苍白的脸色更加阴郁:“你既知道我已与昔日大不相同,就别来招惹我!”
流英的目光落向她紧紧护在双手之下的腹部位置,她微拱腰背,向前欺近:“你真有了吗?”
蛮青眉心一跳,用力推开她:“你什么意思?太医令亲自诊断,皇后娘娘亲口认可,那么多宫人都在现场,还能有假吗?!”
流英在她使力之前已经退让几步,她来回打量蛮青恼怒的面庞,还有护得紧紧的肚子:“那孩子的父亲又是何人?”
蛮青双目瞠睁:“你!”
在蛮青怒斥之前,流英率先按住她的双臂,将她重重摁在榻上:“蛮青,我原以为你只是有些野心,却不料你竟如此大胆。你以为圣上昏迷不醒,甚至还有性命之忧,就可以做出以假乱真蒙骗世人的事情吗?!”
“你胡说八道!”蛮青气得浑身发抖,奈何她伤病未愈,忧心憔悴,动手却挣扎不过流英。
“就算现在被你得逞了,以后呢?你就不曾想过以后等待你的会是什么、你就不曾想过还有谁将对付你?!”流英收紧力道,双手渐渐按捂在蛮青的嘴鼻之间,令她难以呼吸。
“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逃得掉吗?”流英力道却在逐渐加重,“你们都被皇后骗了,栖彤已经死了,你也只会步她后尘……”
‘栖彤’二字仿佛大大刺激了蛮青,她的十指抠住流英的双腕,拼尽所有的力气将她双手狠狠扒开,然后挣扎着翻身试图逃离流英。
可是还没下地她就被流英重新拽回床上,蛮青惊恐地瞪大眼睛,可明明受到流英的折磨,她却没有出声呼救,像是害怕等在门外的还有更加恐惧的十大酷刑:“栖彤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
“是她运气不好,她自己怀不上的,与我何干!”
“还是皇后让你来杀我的?她为什么要杀我?”蛮青睁大双眼,恐惧泪水溢满萎靡的脸庞:“我只是宫女出身、身份何其卑微,就算怀的是男孩,对她而言也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你让我见她、你告诉她,求你……”
凄厉的哭诉令流英敛去表情,她盯着蛮青的泪,没有再继续动作,而是慢慢退出床前,退出门外。
奇异的是外面没有看护的宫人,蛮青并不知道,看护的宫人被流英打发走了,此时院子里外没有旁人,有且只有留在室内的悲鸣与细泣。
流英跨出院门,仰首抬目,此时夜色正浓,万赖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