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傻子
栖彤被带出去以后, 太医令退去为蛮青物色护胎的太医,萧皇后挥退剩余的宫人, 只留下流英。
没有了纷纷扰扰的哭声,也没有了令人不安的窃窃私语,室内变得异常安静,静得萧皇后长长吐息, 她舒展开微紧的眉心,抬手将流英召到跟前:“头疼, 过来给本宫按一按。”
流英闻声答应, 轻手轻脚地上前侍候。她的动作很轻,手法很是纯熟,萧皇后闭着双眼, 不稍多时眉宇便有了舒展的痕迹:“二皇子的医书读得怎么样了?”
流英知道她会问,毕竟这几日萧皇后将她派去照顾魏云澍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着他:“据奴婢观测,二殿下并非勤学医理, 只是找来打发时间的工具而己。”
“这些日子倒是难为他了。”
流英轻声回她:“二殿下定会明白娘娘您的良苦用心。”
“本宫的良苦用心?”萧皇后牵起笑意:“最明白本宫心意的,唯今这后宫恐怕只剩流英你了。”
“奴婢倾心侍主, 倘若不能尽随主意,又岂能担得娘娘所用?”流英低眉垂首, 她小心翼翼地按揉着皇后的额穴, 不让内心流泄出一丝颤意:“只是栖彤与蛮青她俩……”
萧皇后闭阖双眼, 神色平平:“栖彤犯了禁忌, 这事不能擅了, 本宫保不得她。至于蛮青……”
“太医令不敢诓骗本宫。”
“她腹中的胎儿……”说话间, 流英心跳急骤。她没有把话说下去,但萧皇后却扬起唇角:“挺能干的,不是吗?”
流英的动作不知不觉放轻。
“正好皇上病了,一病不起。太子身陷囹圄,身不由己。二皇子年纪尚轻,更不足为惧。就是他有心反叛,估且心有余力而不足,需知掂量三分,就得明白本宫的良苦用心。”萧皇后缓缓睁开双眼:“再来,如今皇室难能可贵,喜添一丁……”
流英面色难看:“可这孩子……”
“孩子怎么了?”萧皇后婉然一笑,抓握住流英按在额穴上的手:“流英啊流英,蛮青都不怕,你怕什么?”
“本宫又有何惧?”
流英的手微微瑟缩,却不敢立刻抽离:“奴婢只是觉得,颇有蹊跷。”
“有何蹊跷?”
葱白的手指缓缓松开,流英收回自己的手:“栖彤与蛮青总在一起,蛮青的事栖彤不该毫无所觉。”
“这世间谁能与谁同德同心?”萧皇后像是听了句笑话般笑了,笑过之后,摇了摇头:“既然二人只得一人怀上,这已经说明了她们之间早就背心离德。”
流英颦眉,紧抿下唇。
“方才你看到了吗?”萧皇后回以一眼,悠悠指向门外的一个方向:“栖彤心里有恨,她不是在恨本宫,她恨的是蛮青。”
流英下意识也朝着那个方向看去,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你猜栖彤会放过蛮青吗?”
流英浑身发颤,像是响应她内心的不安,此时远处遥遥能闻纷吵的尖叫,不稍多时便有脚步声匆匆而回,急促的敲门声随着传来:“娘娘、回禀娘娘……”
“方才栖彤忽然发疯,挣开钳押追着蛮青……竟生生咬掉了她的一只耳朵!”
流英面无血色,目光转回施然静坐的萧皇后,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隐约见到面颊的一个浅浅弧度:“其实有没有这个孩子,于本宫而言也不是那么重要。”
“这群丫头,真是傻子。”
这天飞凤宫里出了一桩闹剧,两名背着主子勾引皇帝的宫女因为口角撕打起来,其中一名发了疯地咬掉另一人的耳朵。万幸双方很快就被强制拉开,只是咬人者已近成疯,受伤者大受惊吓。就在此时,内宫传来消息,受伤的那名宫女怀有身孕,腹中所怀正是当今圣上的血缘之嗣。
与此同时,远在皇宫之外的济善堂,后院尚处于森严戒备。许誉左顾右盼,悄悄搬了板凳往陈老大夫角落挪了挪,打算安安静静跟他一起排排坐,哪知陈老大夫很不配合:“许小公子,您来这又是所为何事?”
被他这么一问,所有人都往许誉这边看过来。
许誉心里骂着陈老大夫,嘴里装孙子:“我这不是被人抓来的嘛?你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应该问谁……”
说到问谁,许誉立刻想起孙红樊来找他时分明是说梁羽仙要见他的,眼巴巴转了过去。
梁羽仙尚未开口,孙红樊就已经将她拉了回来:“等等,你还没有说清楚,大师兄与沈荀到底怎么回事?!”
梁羽仙瞅着她激动难抑的神情,轻轻推开她的手:“大师兄的过去,我所知道的并不比你多。你要想事无巨细,那得亲自去问他。”
可孙红樊死活不放,恨声咬牙:“你又装傻!你明明就知道,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不告诉我!”
梁羽仙被她勒得胸闷,但还是好脾气的冲她笑笑,只是笑不达眼底:“就算是,我没有需要向你坦诚的理由,大师兄也没有。”
孙红樊气得双眼发红,张手就要撕了这张伪善的嘴脸。元如炼一手扣住扣住她的腕臂一手紧摁梁羽仙的肩,反应迅速出手如电,在打起来之前飞快将二人隔开,这时许誉也在瞠目结舌中恍然,赶忙上去搭手帮忙。
眼看许誉被抓两道口子,孙红樊还在挣扎发飙,梁羽仙轻轻顺了口气:“我找许大人来,是想请他替我传话,传话予暗中授意他庇护你的那一位。”
拼命扑人与拼命拦她的孙红樊与许誉皆是动作一滞,许誉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你……”
“如果你真这么想知道大师兄的过去,何不去问问那一位呢?”梁羽仙整了整被扯乱的前襟,冷眸暗闪:“可红樊,你真没有想过大师兄为什么这么讨厌你?”
孙红樊脸色铁青,颤着手用力推开许誉。许誉猝不及防差点磕了脑后勺,颤悠悠爬起来时,她人已经跑出大门外。
“别追了,追也没用。”
梁羽仙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许誉仓促仰首。
“她就是那样的性子,不说实话偏还不信,说了实话偏又不听。”梁羽仙望着那抹红荡荡的掠影,语气中夹着一丝无奈,又透着一抹冷情。她轻掸衣袖,余光瞥见许誉面色紧张,温声安抚:“就她这性子脾气,难为你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诸多容忍与百般照顾。”
许誉一肚子的疑问,捋来捋去不知该从何说起:“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梁羽仙眉眼微舒:“许大人忘了?是你亲口告诉我。”
“你不是曾与我提过,你有位出身青叶谷的挂名师傅么。”
许誉曾说年少之时生过大病,那条小命乃是凭靠一位青叶谷医师从鬼门关里给捞回来的,为此迂腐古板的许太师还特意为这老来子花重金给他买了个挂名弟子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