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啷巨响吓坏了正要出来开门的栖彤与蛮青。公然踹门而且还是踹的皇帝自家的房门,当今世上迄今为止唯有谁也不放在眼里的魏太子敢这么做!
二人当下腿软跪地,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都说太子一向看不惯后宫嫔妃,更与萧皇后不对付,她俩虽然有幸爬上龙床,此时却还什么身份都没有。估且不论皇帝待她们有没感情,皇帝待太子那可是人尽皆知的纵宠,倘若太子稍有不顺心的地方,要想捻死她们简直易如反掌!
栖彤与蛮青吓得哆嗦,却忘了太子双眼不能视物,压根看不见跪在面前抖如筛糠的是谁跟谁呢。
“滚出去。”
闻言,低头哈腰守在外边的吴德馨忙不迭比手划脚示意她俩赶紧退开。好在这两位都算有眼色的主儿,在注意到吴德馨的动作之后,很快就想到了太子失明的事情。几乎没有迟疑的,栖彤与蛮青退到安全的角落,而太子也压根没有注意她们。
就算注意到了,也压根不会去理睬。
等太子径直往里边走,栖彤与蛮青也被吴德馨叫出来草草打发了去,然后吴德馨将门迅速阖上,没想往里边多看一眼。
皇帝听见外头的动作,早就拢起衣袍从床上折坐起身,再抬起头,太子已经进来了。
也许是光线的问题,也可能是久未细看的缘故,皇帝恍惚觉得太子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同。尽管布满面庞的丑陋痕迹依然存在,却又似乎存在着一丝丝不同以往的差别……
令他想起了一个人。
“父皇可真是好兴致。”太子环手抱胸,一脸傲气纵横:“不过您老年事渐高,这种床第之事还是悠着点比较好。”
皇帝笑了,笑得宽纵,对太子的莽撞与冒犯似乎并不上心:“皇儿若是喜欢,回头朕让德馨安排安排,给你那东宫送几位美姬……”
太子冷啧一声:“美姬就算了,父皇理应知晓儿臣要的究竟是谁。”
皇帝默然:“大半夜的,你来就想跟朕说这些?”
“只要父皇不避着儿臣,儿臣也可以选择白天说。”太子不置可否。这阵子皇帝也不知是怕他因为梁羽仙的事情死缠烂打,还是怕他因为魏云澍的事情找麻烦,儿子见老子一面突然变得极其不易。
皇帝老儿也是心虚,轻咳一声:“朕最近实在是忙……这样吧,皇儿若是真有急事,朕明日一定抽空……”
“听说羽仙遇刺了。”太子急不可耐大半夜跑来踹门不仅只是因为白天逮不着皇帝的面,而是因为听说了梁羽仙遇刺的事:“儿臣要去接回她。”
皇帝委婉劝抚:“朕在接到消息以后,已经第一时间增派人手去将军府了。有你舅舅在,他办事一向妥当……相信母子一定会平安无事。”
“儿臣不希望她受伤,更不想她在受伤的时候儿臣却只是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太子高声说出来。他心中有怒,连日以来的不满也在这一刻爆发:“儿臣只是想让她留在身边,只要父皇接受她,这一点都不难。可为什么?”
“为什么父皇非要针对羽仙,为什么偏偏是她?”
纵然是这个满身诟病的太子,朝野内外也就只敢私下非议,而不至于像对梁羽仙这般露骨且恶意。归根结底,是皇帝对梁羽仙的态度令那些意图者有了煽风点火钻空子的余地。
面对情绪激动的太子,皇帝语重心长:“这世间有千千万万的女人,难道还不够那么一个女人好?”
“这世间有女人千千万万,儿臣唯选了一个她,为什么父皇就不肯同意?”
皇帝容色淡了淡:“因为她是青镜梁家的后人。”
太子一怔。
皇帝沉声道:“青镜梁家满门覆灭,是因为朕的一个决定。你觉得她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第185章 质问
大魏建朝鼎立百年有余, 直到数十年前的天家还是子嗣昌盛,之所以到了今时今日皇室宗亲几近凋零, 是因为太上皇在位期间的时局动荡,以及到了皇帝这一辈的手足对立、权属之争。
直到现任皇帝成功脱颖而出荣登大宝的那一日,多少曾经风光无限的豪门仕族因为卷入这场权利争斗相继陨落,青镜梁家便是其中之一。
早在林太医提及青镜梁家那时候,太子便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个可能:“青镜梁家早已覆灭, 如今早已过去数十年,那些上一辈人的事情与我们又有什么干系!”
“梁家有女华裳美名在外, 闻名于世。朕年少初识, 有幸见过。”皇帝淡道:“此女不仅貌美, 她长袖善舞,心计无数, 曾与多方周旋,斗勇斗志。”
“野心之勃、挑拨之广, 足以撼动天家根脉。所以她得死, 她梁家也必须一并拔除。”
太子弩眉, 双唇微抿:“就算羽仙真是她的后人……”
“那孩子与梁华裳长得很像, 朕一眼就认出来了。”纵然只见过一面,时隔还是数十年, 可那模样依然深深印在皇帝脑海之中,在见到梁羽仙的时候被重新唤出。
虽说事隔已久, 朝中官员也已新旧交替, 换下了不少年事已高的老臣。可诚如始终站在朝堂之上的许太傅, 数十年如一日就职在宫廷太医署的林太医,他们在见到梁羽仙之后心中所产生的动摇,都在确确实实地说明了那个女人的存在有多么深刻。
“可最令朕感到相似的是,”皇帝深深看他一眼:“是她们同样狡猾的性子”
太子狠狠踹在床架上,发出嘭咚一声。他恨恨咬牙:“你是想告诉我,羽仙和那个女人一样,都是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的人?”
皇帝幽幽说道:“朕是想让你知道,这个女人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单纯,而她接近你的目的更加令人无法放心……”
“那又如何!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人是从来不抱任何目的而接近我的?!”太子不耐烦地嘶吼,压抑的声音带着不知是恼怒还是痛苦的颤意:“就连父皇,你不也是一样吗?”
皇帝神情怔愣,张了张嘴:“皇儿?”
“总之。”太子狠狠撒了火,然后像是想要收敛自己的脾气般深深呼吸:“有关羽仙,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去听信任何人说的任何话,明早我就要动身出宫去把她给接回来。”
见他转身要走,皇帝霍然站了起来:“朕这是为你好。”
“你是为了你自己!”太子怒无可忍,转身对他大声喝了出来。
皇帝身形一震,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太子重重喘声,他双唇紧抿,转身要走,可这一次却是皇帝从后面拽住了他:“你说什么?”
太子被强拽回身,他不耐烦想甩开手,却发现皇帝攥得很紧,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所面对的那张脸有多么扭曲:“你怎么能说朕是为了朕自己?!”
“难道不是?”一向脾气犟又不服软的太子火气通顶,干脆与他扛上了:“你只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羽仙便想起梁家,继而想起你究竟是怎么对付梁家的!”
“你害怕世人知你小人之心,忌惮贤能,所以做出兔死狗烹的事情!”
皇帝将手高抬,重重甩了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