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法子能让我见到你。”梁羽仙舒眉莞尔,长长吐息:“还好你来了。”

事实证明,她赌赢了。

太子默然,眉心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你知不知道这是欺君之罪?”

“欺君?”梁羽仙眨眨眼:“我应承了外边那些人将药草卖给他们,只要东西到手,他们自会辙走。至于药草,我的确有,就在东宫,我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不过份,何来欺君之说?”

太子将她书写在手心的每一个字串连起来,然后被噎得说不出话。梁羽仙说得没错,药草是她的,尽管是他要求大司农送来的,但当初的确是他亲口许诺给她的,如今她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收割转卖换钱,并无不妥,挺合情理。

反正从头到尾,她没提要见太子,是太子自己兴冲冲跑出来的。

这厢傻白甜的太子殿下生着闷气,那斯梁羽仙争分夺秒,给太子塞了一张又一张的小纸条:“这是药方,泡浴用的,我不在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好好泡药,这对清除你体内的盅毒起至关重要。”

在太子想要抓一绺纸条出来之前,梁羽仙按住他的手:“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时刻陪在你身边,这样一来我可以随时随地根据情况来为你调配药的量度。可我现在不能,所以我希望殿下能听话,不要再任性、也不要再排斥。”

被训斥的太子作势要反驳,可梁羽仙握住他的手很紧,紧得太子很快察觉出她说话时的情绪不稳定:“如果我不在的时候你依然不肯配合的话,那无论我怎么做都毫无功用。”

“可我不想你死。”

梁羽仙紧抿下唇,食指发颤,轻轻勾勒一笔一划,在太子的手心上:“殿下,我舍不得你死。”

太子木愣愣地感受着她的食指所摩挲过的位置,搔痒难耐,一直蔓延至整个心脏。犹如五雷轰顶般,瞬间炸得太子头顶冒烟,两耳红烫,手心背脊全是汗。

就在太子蜷缩手指想要包裹住那双柔荑之时,外头响起突兀传来连连惊叫,以及兵马驱散的咆哮。轿帘之外,皇城内门涌出大批羽林卫包抄了整个现场,不稍多时便压制了守在城门之下的大批民众,安守城门的官兵面面相觑,不等富贵急声喊停,一人摇摇摆摆从后方徐徐踱来。

轿外的混乱直接影响内里的温情款款,心情败坏的太子没来得及出面斥责,轿帘突然从外头猛然掀开。梁羽仙被太子下意识地护在身后,她微眯双眼,看见背方的轿外弓身弯腰,站着一人。

这人不熟,但见过一面,就在不久之前的武安侯府,皇帝身边。

“不怪乎这点小事还需惊动太子殿下,原来来人是梁姑娘。”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大内总管吴德馨眯起弯眸,审视的目光从左到右,由上而下,在太子发话之前,他撩帘扬手,笑眯眯道:“既然来了,可就莫要耽搁。”

“梁姑娘,陛下有请。”

第108章 不许

说是去见皇帝陛下, 可在吴德馨的引领之下, 梁羽仙走向了预想不到的方向飞凤宫。

因为太子啥也看不见,梁羽仙只能和富贵心照不宣地互视一眼。

自从上回梁羽仙被皇后接走惹来太子大闹行宫, 最后还把太子当场气晕惊动了圣驾, 萧皇后在皇帝面前活成了个受气包,只能战战兢兢委屈求全,生怕一不小心再次受到皇帝磅礴怒火所波及。哪知这波事没完,那厢太子遇刺一事一经查证牵扯到了宫里的人,萧皇后再次腹背受敌,只差没往飞凤宫的牌匾挂换成冷宫。

当然,萧家背景过硬, 一时半会没有证据,一时半会皇帝也不会去动萧皇后。

随着这阵子太子在东宫自我消化,帝后夫妻的关系有了近段时间的磨合,加上萧皇后乃至其背后家族的频频示软与示好, 皇帝对她总算有了些许缓和的态度。

这日中午皇帝正在萧皇后的飞凤宫用膳, 酒足饭饱正适合感情交流,于是在萧皇后的多番挽留之下,皇帝又在飞凤宫睡完了午觉, 这不一觉醒来, 便听说了城门口的‘聚众闹事’。

起初皇帝很是费解,但也没有特别上心。可这事落在萧皇后耳边, 立马嗅出别样意味。

在萧皇后的推波助澜之下, 皇帝派去了心腹忠仆吴德馨, 顶着太子大发脾气的压力下,终于还是把梁羽仙引渡至飞凤宫。

甫一进门,梁羽仙便瞧见帝后一左一右端坐正前方的主位之中,站立两侧的宫人不多,除了回到皇帝身边的吴德馨,萧皇后身边就只有流英一人。

审视的目光自上而下在梁羽仙身上打转个遍,她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恭恭敬敬行了宫礼。

“民女叩见皇帝陛下、皇后娘娘。”

在梁羽仙跪拜之始,富贵早已熟门熟路跪地叩礼,只剩太子还端着脸半晌不动地站立着。

皇帝首先看向自己的儿子,表情稍微柔和一些:“来人,给太子上座。”

赐座之余,便是允了富贵礼,让他赶紧搀扶太子方才落座。而同样跪在地上的梁羽仙则不那么幸运,始终跪在凉丝丝的的地面,未能得免。

“不坐。”太子抬袖挥开富贵代笔传话的手,虎视眈眈地微眯压根看不见的双眼,说话冷冰冰:“有事快说,说完她得跟孤回东宫。”

太子一发话,吴德馨立刻挤眼示意富贵写字,可富贵苦着脸表示爱莫能助,太子不让碰,没法写怎么办啊!

皇帝若有所思地捋着嘴下半长不短的一绺胡须:“太子不让人碰,那就你来写。”

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原本安安份份跪在地上的梁羽仙身子微顿,不过她没有迟疑,很快撑膝站起,一步步走到太子跟前。

奇的是太子明明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却在梁羽仙靠近之前眉宇松动,仿佛提前知道靠近自己的是谁人,直到梁羽仙牵起他的手,在他手心写下四个字:稍安勿躁。

在场所有人包括皇帝与萧皇后,都清楚看到了她在太子手心写下的这几个字,而打进门至今一直处于躁动不安的太子迅速反攥住她写字的手指,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被安抚了。

类似的情况在上回武安侯府亲眼见证,皇帝和吴德馨都不至于太惊讶。倒是萧皇后与流英对过一眼,眼底闪过了明暗不定的精芒。

虽然情绪稍稍被安抚,但太子紧抓住她的手不放,这令梁羽仙有些动容,也有些无奈。虽然她知道太子这么做的目的是在回护她,可在皇帝面前却极可能造成反效果,就好比上次在武安侯府那般。

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皇帝明显对她抱持针对之意,似乎是在忌惮她。

“城门口的那些人是你找来的?”皇帝声音慵懒,加上午觉刚过,像是有些漫不经心,可眼里的精光未减,如若应答不对,恐不能轻易擅了。

要知道方才宫外传递至东宫的事,可从头到尾没提过梁羽仙的。

梁羽仙莞尔,柔声道:“这事说来,还是太子贤明,心怀天下。”

“……”???

众人闻言,满脑问号地看向横眉竖眼一脸凶的太子殿下。

“当初民女暂居东宫,曾与殿下闲聊民生,无话不谈,偶然间便提到了民女游方四海义诊之时的所见所闻。且说咱们大魏国泰民安人富力强,偏生走到哪处却总能遇见看诊难吃药贵的苦处,有的生生耗掉活命的机会,皆是人间疾苦。”梁羽仙感慨万千,忽而振作:“太子殿下为人心善,听闻此事极受触动,还主动跟学栽种药草,并说将来收割必将全部贡献给有需要的药贩药农……”

梁羽仙笑眯眯:“城门外的那些民众,正是为此而来。”

“……”

“不久之前,太子与民女齐心协力所栽下的药草在东宫进入大范围收成时期,太子殿下不豫浪费,特让民女从民间寻来草药商贩前来收取,低价送往各地分销供给,从中压低价格以及降低制药成本来缓和市面经济,帮助那些买不起成品药及草药的老百姓度过病痛折磨的苦难,从而更好地恢复身体。”梁羽仙憧憬的双眼烁烁发亮:“不仅如此,殿下还表示积极响应,提倡务农栽药,从事这一方面可减赋税,并且由朝廷注资开办学坊,改善学医环境之余,大力推广各地义诊,从根本上改善大环境,再改善大环境所造成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