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促进经济、一方面是助人为乐。太子此举意在惠民,倘若百姓知悉,定不吝夸许,尤其梁羽仙这次还纠集了这么一大批民众聚在城门,这事很快就能轰动半片京师,妥妥给太子造了个大势,获取民心。

就连富贵都听懂了,喜出望外频频侧目。

这事听起来特别靠谱,可就特别不像太子能做出来的靠谱。

皇帝捋了捋胡须,高深莫测的目光在梁羽仙与太子之间来回扫荡。萧皇后看在眼里,十指蜷缩,下意识握紧。

“太子有心,朕深感宽慰。”皇帝稍稍放松后背,往垫子倚了倚:“只不过梁姑娘的出现,还是令朕很诧异。”

梁羽仙心头微紧,郑重地抬起头,对上皇帝审视的目光。

“当日朕说过的话,不知梁姑娘可还记得?”

梁羽仙暗暗深呼一口气,恭敬说道:“当日陛下说过,先把武安侯夫人的病治好,再想想怎么替太子殿下根治隐疾,民女不敢怠慢,从未忘记。”

“哦?”皇帝托腮:“所以你都做到了?”

“托陛下的福,民女近来总算为侯夫人揪出病因并调配出能够完全清除积毒的药方。”梁羽仙谨慎道:“也正因为无需分心他想,民女能够专注应对太子体内的盅毒。”

“而今民女已经掌握了控制病变并且清除盅毒的的法子,民女斗胆,或可一试。”

“试?”皇帝声音徒然降温:“朕要的是十全把握,太子安危,岂容一试?”

众人摒息噤声,都看出来皇帝发火了。

梁羽仙颦眉,沉住气道:“没有任何人能确保清除这般凶险的盅毒能够一次成功,可如果不试,那就是连治愈的机会都不可能。”

包括吴德馨在内都以为皇帝将会大发雷霆,他冷声反问:“你在威胁朕?”

梁羽仙默然:“民女只是觉得,攸关太子性命之事,还是应该听从当事人的本意才是……”

“让太子做决定,岂不正中你的下怀?”

萧皇后掩唇摇头,“太子近况不佳,身有不适,就怕小人趁虚而入,对其蒙蔽。倘若你为蓄意,接近太子意图不轨,此事就更应该由陛下把持作主。”

梁羽仙蹙眉,皇帝笑笑,双眼扫过不明情况依然虎视眈眈的太子,然后才回落至梁羽仙:“你想借太子之帮你?可惜你的主意打错了,太子帮不了你。”

皇帝一声令下,从外门涌入宫人迅速包围梁羽仙。

太子就是再迟顿也能明显感受到周遭环境的变化与混乱,他警醒地左顾右盼,偏生富贵颤巍巍地死拽住他,不知谁人冲撞桌角,砸碎了太子面前的那杯茶,哐啷一声。

“不要吵!”

太子吼声一出,屋子里的人全被惊住了。有些宫人并不知道太子压根听不见,闻言吓得跪地不起。可知道的人却一脸古怪,因为太子本不该被屋子的动静所惊动,因为他听不见。

可太子拧紧眉心,狠狠揉了下耳朵,才冷冷开口:“谁都不许碰她,她是孤的女人。”

第109章 负责

在太子霸气宣言之后, 全场陷入一片诡异的静肃当中。

人尽皆知, 太子因为这张丑脸,加上那个臭脾气, 打小就跟女子绝缘, 更不得女子青睐,无论自主还是被动,人们总是敬而远之。特殊的因理所当然造就了今日的果,太子身边可是连个能牵小手的姑娘家家都没有的。

可是今日在场众人看得一清二楚,太子不仅牵了梁羽仙的小手不放,还横里横气宣称对方乃是他的女人。

这是一个无比诡谲的开端,值得令人深思熟虑话中之意。这里就不禁有人暗想, 太子究竟知不知道所谓‘他的女人’究竟代表着什么样的意思?

太子知不知道且一回事,富贵一个抖擞,胸中鼓起满腔热血,顿如打了鸡血一般嚎出十二万分的力气, 扑通一声拜倒在皇帝龙袍之下:“舍不得、陛下万万舍不得呀”

富贵声嘶力竭这一吼, 震住了场上绝大多数的人。

萧皇后微眯双眼,双目从上至下剜向他。而皇帝对他明显没有对儿子的包容与耐心,冷眉一凝, 冻得富贵没说话先痛哭流涕, 颤颤巍巍道:“回禀陛下,梁、梁姑娘为人心善、医德崇高……自她入宫行医, 殿下病症确有获益。奴才观她待人诚心实意, 殿下对她亦是信赖有加……故而奴才以为, 她有法子,何不给她一个机会尝试……左右宫中太医束手无策,无论如何那也是太子殿下性命要紧……”

但见皇帝的面色越渐冷凝,吴德馨立时喝斥:“放肆,陛下跟前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说话,拉出去杖责”

富贵阻止了拉扯梁羽仙的人,可惜太子睁眼瞎双耳聋,被迫隔开的梁羽仙没法子通风报信救得了他。眼看周遭一圈宫人蠢蠢欲动就要他往外拖行,富贵把心一横豁出去,嗓音徒然高亢:“奴才还有一事禀奏陛下!”

抓扒的手已经按住富贵的脑门双肩与四肢,将他狠狠抡在地上脸贴地,皇帝尊手一抬:“说。”

富贵如蒙大赦大口喘气,可他也知道自己这要是不能给出合适的理由,等待他的绝对就是人头落地。他紧张地望向神色狐疑的太子殿下,目光偏移,落在不远处同样受制的梁羽仙身上。

那一眼满是孤注一掷的渴望与挣扎,在读懂这份情绪之际,梁羽仙心中一震。很快富贵匍匐跪地,趁着场上大半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梁姑娘与殿下早有夫妻之实,估算时日恐怕腹中已经结下皇家血脉!恳请陛下网开一面、手下留情,看在殿下身边只得一人、看在小龙孙的情份上!”

“……”

在一片沉默之中,太子首先没头没脑地左摸摸右碰碰,弩眉试图摸索梁羽仙的位置所在:“人呢?”

简短的一句话透露出异于寻常极其难能可贵的偏执与回护,诡异的沉默还在继续,但因为太子的四处摸索而被迫数度中断,周围的宫人压根不敢被太子逮到,很快就在太子摸来之前松开手,梁羽仙一经自由,很快握住了他的手。

太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抓握住对方的瞬间,暴躁的心瞬间沉静,他舒展眉头:“走,咱们回东宫。”

“……”

沐浴在一干人等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下,梁羽仙没有走,她重新看向视死如归中带着点小心虚的富贵,再瞥向太子坚定不移攥紧她的那只大掌,沉甸甸的心仿佛随着他的力道减轻不少,她深深吸气,然后认认真真地叩跪一记:“恳请陛下成全。”

一锤定音。

“……”

扑通扑通接二连三,围在四周原本受命准备对她动手的宫人齐刷刷匍匐跪地,那些扒拉扯拽着富贵的宫人也全头不敢抬,颤颤巍巍如遭死期。

太子受宠得势,一向甚讨皇帝欢心。故而性子再叼钻,处处顶撞皇帝陛下,这都不是能够让宫里宫外风向转变的大前提。可太子得病已有好些时日,外传不多,宫里早已沸汤而起,尤其这里是飞凤宫,萧皇后的地方,受命现身的宫众自然全是萧皇后的人。

所以对上太子身边的大红人富贵,甚至在忌惮太子的情况下,这些宫人也敢动粗用硬。

可如果说前一秒太子还有可能因为失明失聪顶撞皇帝种种原因失去竞争上位的能力,那么在确认梁羽仙肚皮揣着小皇孙的下一刻,太子立马翻身而上,一越飞升蹭蹭蹭,无人可敌。

流英皱眉偷瞥前侧座位,萧皇后抓握扶手的指骨发白,可见极其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