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欠别人的。”遂晚说。
“就一句谢?”他放慢脚步,一只脚压在路牙上,转身?半堵在她面前?,轻佻地?说“欠我那?么多,一句谢就还清?”
遂晚不想理他。
他动手拉住她,“陪我吃顿消夜。”
“不想吃。”遂晚甩他手没甩脱。
“我让你陪我吃消夜,没问你想不想吃。”
这时遂晚肚中“咕噜”轻轻响了一声,两人都愣了一下。
她羞赧地?笑?了,肖彻也笑?了。
两人在马路边寻了家低廉的小饭馆,这个钟里面吃消夜的人爆满,老板娘和他男人忙前?忙后。小饭馆为了延伸铺面,在外面搭了个棚,遂晚和肖彻就坐在棚底下。
肖彻要了一份干炒牛河,老板娘迫于他浑身?上下的痞气和颈侧的刺青,很快插队把牛河炒好端上来。肖彻又要二?两酒。
遂晚小等了一会,热腾腾的云吞面送上,她虽然?有些饿,却没什么胃口,拿起竹筷来回挑着碗里细白柔软的面条。
身?后行道上有几个邻校的女生经过,中西女校举行演讲比赛、合唱比赛、读书分享会等也会联谊周边几所女校,遂晚成绩优异,被许多同窗熟知。
她背对行道,没看见那?几人,倒是对面的肖彻从她们在遂晚身?上流连不去的目光里判断出什么,突然?伸臂搂过遂晚的鹄颈。遂晚一惊抬眸,肖彻倾身?,夹起一片肉喂进她嘴里,动作?亲昵又霸道。
“干什么!”遂晚薄愠推开他,“食着饭又发什么癫?”
肖彻隔空和那?几个女生对视一眼,挑挑眉,又跟遂晚讲:“你写劳什子文章呢,差点把自己搭进去,想当大作?家不成?我看你作?死读女校也是无用至极。”
“要不你退学,跟着哥哥混,我保证在蓬仙港地?界你想横着走,没人敢拦你。”
“吃饭。”遂晚抬眸淡淡截断他。肖彻倒也不说了,满不在乎地?夹牛河入口狼吞虎咽,乖张野性。
果然?几个女生交头接耳对二?人指点议论,逗留片刻才离开,遂晚全然?无知。
“面凉了,怎么不吃?”肖彻闲闲问,也不在意她的回答,单手抄起酒瓶,猛灌一大口。劣酒辛辣过喉,肺腑灼热,秋夜渗寒的晚风吹过,刺激畅爽。他突出的喉结在酒液灌下时跟着滑动一下。
遂晚就着汤匙勉强咬去半只云吞。
“来一瓶橙子汽水!”肖彻喊。
玻璃瓶装橙子汽水很快被从箱子里拿出来放上桌边,老板钻进堂屋服务其他食客。
肖彻随手把瓶口在桌沿一嗑,瓶盖崩落,掉在地?上,他把橙子汽水推到她面前?。
遂晚很惊讶地?看着她,墨白分明的眼瞳仿佛再说,怎知我喜欢喝这个?
肖彻扯唇笑?,“喝吧,喝完有食欲一些。”
他继续在寒冷的秋风中喝他的酒,无人与他碰杯。
消夜食完,遂晚结账,肖彻也没推辞,他送她回宿舍。
夜其实不算深,灯红酒绿的马路上还有车和行人,对于赶摩登的人来说,多彩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回学校的路上遂晚就碰见她同校的两个同学,她们刚从轿车里下来,准备进电影院。
因平素交集不多也就浅浅颔首致意,之后便错身?各自离开。她们有没有对身?侧的肖彻好奇多看几眼遂晚并未顾及。
第111章 金风(一) “顽劣惯了。”
盛公馆。
别墅装潢为古典欧式, 处处见豪奢,唯独盛鸿哲的?书房颇具中式色彩。
黄花梨木桌案后是做在墙壁上博古架,盛鸿哲喜好古董,架上陈列着他收藏的?一些瓶罐以及玉器, 最?早可追溯到唐代。
此时盛鸿哲坐在圈椅里, 聚精会神看手中的?资料, 一壁看一壁沉思,眉心?不自觉皱成“川”字。
宽且长的?桌案上摞起的?资料不少, 应该都是亟待他近期处理的?, 另有信件、报刊、书籍, 分门别类码放,案角和田玉茶杯里盛着一盏茶汤, 已经温凉了,却仍几乎是满的?。
书房内很静,另一侧站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 穿墨色滚银边旗袍, 牡丹暗纹, 齐肩卷发被发卡别于耳后。
保养得宜, 她看上去仍很年轻, 腕间?戴一只晴底玻璃种玉镯子, 举手投足皆得韵味。
她正在帮盛鸿哲规整台面上的?器具, 不时抽出胁下的?绢帕拂拭灰尘,动?作?轻缓稳健,几乎不闻声响。
盛鸿哲的?书房里有大量商业机密,所以平时不许等闲进入,他又忙碌,担任商会会长后几可称得上是朝乾夕惕, 清理书房这类简单的?琐务便?只能由她这位“盛太太”代劳。
温蔓亦乐得如此,夫妻感情深沉,她十分珍惜与?丈夫相处的?时光,哪怕只是相对静默。
盛鸿哲摁着笔尖在纸上勾画出一处后,扭上笔帽,摘下玳瑁眼镜,“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他挤挤酸涩的?眼睛,怒意沉沉地说:“多?久了,人还?不见来。”
脸上显见有愠色。
好巧不巧,盛堂正当儿出现在门边,手里拿着个削好皮的?苹果,咬了几口,口中嘎吱嘎吱脆响。
“爸,你叫我?”
“你给我站好,像点样!”盛鸿哲拍案。
盛堂把苹果囫囵啃掉,中间?老大一块果核丢给菲佣,指尖沾上的?果汁在背带裤面抹了抹,手贴裤缝。
“盛会长,”他拿起腔调,“您要说伯爵红茶代销的?事?”
盛鸿哲压下脾气,“先免谈如此宏大的?合作?,你还?不配,就说说你在茶楼干下的?劣迹。”盛鸿哲拿过茶杯,抿一口茶,泡的?太久,茶汤苦涩。
“我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赶上拍卖拍下个玉茶罐,拿到手里看不顺眼,就砸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