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双不从?,也根本无力偿还?,始知自己被这吃人的制片厂给?坑进去了。熟料噩耗接踵而至,清露书寓的妈妈桑带打手来“请人”,杀千刀的刘正侨阴毒狠辣,居然做事做绝,把她卖到书寓以作抵押。
她走投无路想起遂晩,她如今这般境遇安敢直接去盛堂处碰壁,浑身污泥,肮脏不堪。可她急需用钱,急于翻身,惟有借助遂晩冰清玉洁的形象为自己引荐,好?似她们一对姐妹花同?源共流,借以掩藏昔日失足染上的一身污秽。
她确信盛堂是对遂晩有好?感的,她辨别男人眼?光独到,可惜自己为生计所迫,道行却不够深,玩不过那些大佬。
一个男人不稀罕他在风光时纵情?与你玩乐,他愿意为你医病,而非弃一身伤病的你于不顾,甚至每日不忘为你送花这足以说?明,他不想忘记你。
而她在想遂晩都能获得?这样的幸运,她的容貌身段更胜一筹,仿佛是造物主的馈赠,那么她凭什么不能。
梁双眼?泪涟涟,也许是职业病后遗症,她自我感觉息影真是遗憾,浪费了她的天赋。惨淡形容向遂晩倾诉衷肠,讲命运何其残忍,她的遭遇多么不幸。总而言之,红颜薄命。
末了软语含泪道一句:“晚晚,咱们相识一场,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遂晩沉默,念及当初她身陷阑社,迫不得?已?请梁双帮忙联络盛堂,求他资助入学以摆脱困境,确实?得?到梁双的帮衬。她从?此脱胎换骨,与过往剥离。
遂晩拉开抽屉拿出自己的手袋,打开来取出一张存折递给?她,说?:“这里面存有我在图书馆工作下发的薪水,以及译稿的稿酬还?有在实?验室做助理的津贴,是我全部的积蓄。你尽可以拿去,用来改善目前的生活。”
梁双接过,立刻收进手袋,见她神情?淡淡的,寻思她方才报出的名目,估摸只是一笔小钱,赎身都不能够。
她挤眉弄眼?,怨其不争,劝说?道:“晚晚,你这是何苦呢,你知道吗,盛少二话不说?资助你念的那什么贵族女校,和清缴的海珠医院医疗费加起来足有一万多元,你要多么辛苦才能挣到这些钱?而这些钱在豪门眼?里不过九牛一毛,他可以大手一挥,根本不放在心上。晚晚,寻一个豪门男人依傍,相夫教子,掌管家财,无须再辛苦奔波、在世俗里挣扎,这不好?吗?”
听?起来也不错,但太?容易的道路中途往往出现转折,歧路或许通往深渊。
繁华如梦,似水年华流走,欢爱宛如烟云。她更倾向去依靠自己。
“你故作清高,追求独立,我管不得?你。但我需要机会,我不想在泥潭里烂死一生,我要跳出去。”梁双悲戚,吐露最后的恳求,她想重回交际场,往昔风光惹她怀念,她还?年轻,马上十?六岁,相信自己可以叱咤风云。她甚至开始做成为阔太?的美梦,只要能攀附盛家这棵大树,她也能扬眉吐气。
遂晩目露悲色,别过头。阳光柔和的光束不知何时已然偏斜过窗,她素白的鹅蛋脸上再不见暖色。
“双双,我只能帮你这么多。”她叹息,“盛堂,他是一位有思想、有格局的大好?青年,曾与他短暂同?行,至今仍钦慕于他,初心不改。岂能去做推手,令其为汝之不纯心思所累,他以恩德待我,我却无故加以妨害,心不能安,夜难成寐。”
“何况现如今我和他亦将走上歧路,正如你我殊途,我对你的帮助十?分有限,他也没有立场再应承我的任何要求。”遂晩说到此处漠然已是送客的态度,梁双一咬牙,扭身便?走。
第103章 阿发(一) “發”字刺青。……
遂晩总感觉阿爸在刻意躲避什么, 心头惴惴,出了茶楼径直回家。一路还?没参透父亲身?上疑点的来源,走到水尾街后?段,不到白宅, 就察觉出气氛不对。
街上那家水果?摊早早收摊, 因此显得格外萧索, 路遇的两个街坊接连对她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然后?迅速走开避之不及。
日头并未隐入云间?, 阳光散落在肌肤上却?淡淡温凉, 街道?莫名肃杀。
她加快步伐, 远远看?见白宅前?围了一群男人,心下一紧, 明?知前?方凶险仍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
那群男人属三教九流,剃寸头,穿紧身?背心, 暴露健硕臂肌和其上各式各样骇人的凶兽刺青。手中无不拎着铁棒或斩骨刀, 脖颈、手臂上新旧交叠的刀疤层层累累, 站相?吊儿郎当, 却?如?罗刹一般生人勿近。
遂晩走到离他们三丈外停下脚步, 强忍恐惧, 嘴唇颤抖。父亲怎么会惹上社团的人?
人群中一个劲瘦的少?年突然回头瞥见她, 啧舌道?:“又来一个妹妹仔。”
社团群众暂未登堂入室,只是围拢白宅以?示威压。白宅门户大开,院中依稀可见一个坐轮椅的陌生人,他对面,是惊惶的她的亲人。
父亲跪在轮椅前?,双手抱住椅腿, 不住给那人磕头。那人低垂目光,不见垂怜,唯膝前?一片长衫衣摆、随白老二猛烈磕头的起伏轻微晃荡。母亲搂紧吓傻了的淑贞,抹泪不止。
父亲呜呜噜噜述说个不停,大抵是一些剖白和恳求的话,每说几句就以?头抢地,再屈身?抬眼看?向坐在轮椅里的人。
她从未见过父亲低微乞怜到这等地步,简直与牲畜无异。
未料轮椅中的男人不耐他啰嗦的纠缠,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猛然叩动机关。滚轮突兀前?移,遂晩见父亲猝不及防被?撞翻在地,轮子轧着他一条手臂驶过,慢半个拍,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遂晩忍不住了,只身?穿过门前?那些煞神,要进去查看?父亲的伤势。
突然她腰间?被?一道?大力束缚,一心疾走的身?躯不及收势,腰像被?撕裂般疼痛。
她浅浅痛呼一声,侧头看?见箍住她的人是刚才回头那个少?年。近距离看?他,他五官凌厉,线条似刀凿斧斫,虽也剃黑而短的寸头、穿黑色紧身?背心,却?因为年轻且肩臂没有乱七八糟的刺青而显得煞气不那么浓重。
他唯一的刺青在颈侧,是一个繁体的“發”字,直白粗俗的含义。字体下半部掩藏在背心肩带下,而他整个人所有的狠戾其实全来自墨漆眼瞳他唇角一勾,利剑一样的目光直扫在遂晩面上,控制她纤腰的手悄然松了力道?:“发痴呢,妹妹?里面大佬问话,识相?点,别进去。”
算是忠告。
遂晚情急之下挣开他,他本就虚揽着她的腰,这次没再拦,放她小鹿一样跑进院中去了。
好整以?暇看?她自投罗网。
“阿爸!你?怎么样!”遂晚蹲身?,见白老二死命扼住伤臂,疼得弓起身?像虾子一样,在地上倒吸凉气。
她试图扶阿爸起来,手碰到他的臂,皮肉软踏踏的,臂骨已经折断了。
白老二抑制不住嚎叫一声。
遂晚蓦然回身?,看?向坐在轮椅里的人。
不过是一个相?貌平庸的中年男人,穿长衫,领口盘扣系得很紧,几乎完全遮蔽颈子,衣袖裁得窄而长,长衫下摆空荡荡。夏日里整个人外露示人的皮肤、不过一张面孔和搭在扶手上嶙峋的几根手指。
她站起身?,面对他,冷声问:“你?是谁?”虽然腿发软,但她连自己都能听出话音里的寒意。
轮椅里的男人没开口,沉默的间?隙,颈侧纹“發”字纹身?的少?年径直走进来,二话不说先给了遂晚一脚,从背后?踢在她膝弯。
遂晚当即趴倒,膝盖和手腕着地擦破一层油皮,渗出血珠。
她听见少?年俯身?轻蔑干脆地在她耳边说:“阑社大佬肖先生你?竟唔知?”
肋下紧跟着钻心剧痛,他又补一脚上来,“小爷现在给你?长长记性?。”
狗仗人势。遂晚在心底恶骂。
母亲抛下淑贞冲过来,挡在那个少?年面前?,声泪俱下:“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女儿!她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少?年最烦女人哭哭啼啼,从腰间?拔出解骨刀。